这是一座小镇,一座没有名字的小镇。小镇的北面是西域的茫茫沙漠,而南面则是中原王朝
的管辖范围——凉州城。因此小镇的地理位置很微妙,处于三不管地带,或许这样的地方本
该很混乱吧,但不知何原因镇子里既没有中原王朝的军队,也没有西域少数民族的士兵,无
论汉胡,大都是些平民百姓,唯一的武装力量也许就是一些来来往往的刀客吧。好似中原王
朝和西域各族达成了某种默契,哪怕沙漠中最为臭名昭著的突厥狼骑,也从为到镇子上打过
秋风。
小镇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有茶馆,客栈,甚至有妓寨。在这里种族文化,甚至是信仰等
把人隔离开的东西都不那么重要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
只是邻居而已。小镇街道的拐角出有一家客栈,占着最不起眼的一个位置,是一家叫悦来的
的客栈,很土气的名字,就是这么个名字还是店主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想到的。客栈规模不大
顶多能容下二十多人的样子,不过好在客人本来也不多。
客栈里有两个伙计年龄都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名叫小八的伙计正卖力的擦着
桌子同时喊道:“驴蛋,酒窖里的酒搬来了没有。”
“不是说了别叫驴蛋了吗,叫刘言。”来人有着和小八一样黝黑的肤色,不同于小八有些憨
直的样貌,脸庞还算清秀,但一头微卷的黑发乱蓬蓬的,显得有些邋遢,双眼微阖,好似没
怎么睡醒,正背着一个箩筐,里面放了两壶酒,怀里还抱了一壶,从后堂走上前。“你又要
偷酒了,驴蛋。”小八看了看他认真的说,但语气里没什么指责或是其它的东西,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刘言
挖了挖耳朵弹了两下装作没听到,把箩筐里的酒取出来交给小八,自己又抱着壶酒开了之后
趁没人看到往嘴里灌了一口,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酒壶也不多喝,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年纪轻
轻的就喝那么酒会折寿的,我听老人们真么说的,驴蛋。”小八认真的说。“真是的,那只是
那些无良的老头子们怕我们这些年轻人会喝光他们珍爱的酒而编出来的伪善的谎言,就像我
们的老板那样天天喝,也不像是快死的样子生龙活虎的呢,没准早上宿醉起来还一柱擎天的,
难怪一直不见人影,说不定就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干些奇怪的事呢。”“别这么说掌柜的驴蛋,
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呢,驴蛋。”“话说,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驴蛋驴蛋的,是怎么回事,你的
新口头禅吗?”“你的名字啊,老板起的。”“别再提这事,你不想要蛋蛋了么?”.........
门外传来唏律律的马鸣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从马背上下来,随意的将马绑在门外的水槽
上,随即走进客栈。刘言摆出一脸笑容走上前:“几位好汉里边请。”这做跑堂的得有个眼里
劲儿,见到穿官服的得喊军爷,而似这等布衣挎刀客,一般要叫好汉,其实不只是干跑堂的
在这个镇子上讨生活的,都得有一套看人的本事,镇子虽然还算安稳,但那只是相对的,
毕竟这里可是凉州的最偏远的地方,虽然没人在镇子上明目张胆的搞事情,但镇子外的荒野
上据说拿铁锹挖两下就能挖出人头来。刘言眼尖,待几个大汉坐下后瞄到其中一人后颈上
刺了个漕字,心下了然是漕帮的。
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一个武侠的世界也可以说不是,有那种可以飞檐走避的高人,但武人的地
位并不如何的高,一些江湖门派也不是如何的神秘强大。江湖上混的人说好听点是武林好汉
说难听点就是捞偏门饭混**的,和刘言前世里的黑帮差不多,而且几年的客栈杂役生活
令刘言从来往的客人那里道听途说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如今最大的两个帮派要数漕帮,
和山河会,因为这两大帮会都和朝廷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说上头有人。漕帮是
做水路运输的偶尔还做些走私之类的黑活,而山河会甚至不能算是江湖帮派,把它看成
朝廷的编外军队也不为过,主要做些朝廷不方便出面却要依靠武力的事。总而言之这个世界
个人的武力作用并不大,在国家力量面前哪怕修为滔天也得落的个灰头土脸,终老山林。知道了这些,刘言对于习武和成为一代大侠的心思也淡了。也渐渐习惯了和小八斗嘴,偷老板
酒喝的生活,只是心里那份落寞却不足和外人道也。
那几个大汉要了不少饭菜,却不要酒,别的他们没说,驴蛋也没敢问,只是等他们吃完后和小八一块收拾桌子,隐约间听到那几人临走前小声议论什么亥时,什么罗刹人之类,罗刹人?
俄罗斯人?不只在极北的地方么,怎么跑到这里?随后驴蛋自嘲的一笑,前世也好今世也罢
咱都只是个平头百姓有些事注定的搀和不进去。把这些事抛到脑后,驴蛋像往常那样说什么后院的柴没砍完你在这里收拾我先走了这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将小八一个人留在前堂收拾,自己则准备溜回柴房睡觉,不过回头看了眼小八略显忙碌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个世界我还算有个家啊。这点上,刘言还算知足,并没有为自己的境遇感到不平,毕竟在凉州这种混乱的地方流浪久了,一旦安稳下来便会分外珍惜这样的日子。想着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从和平年代一个普通家庭的独生子,变成了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小流浪汉。若非自己的心性还算坚韧,若非遇到那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憨厚少年,若非遇到那个乱取名字的老头自己应该早死了吧。只是我,还能回的去吗?刘言躺在铺子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