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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逆变

“咔嚓!轰隆隆……”

随着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一声如石裂山崩般的巨大声响从头顶传来,无形而有质的声波震荡,使海面即使在风浪下,仍掀起了一层不小的涟漪。船身在涟漪中也晃动了起来。

这是一声雷鸣,近在耳际的雷鸣。在这声雷鸣的强劲冲击下,被恐惧包裹的成东行,如醍醐灌顶般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可是刚刚清醒的他,又立即被另一股更为巨大的恐惧包裹了。

现在时令在节气上说已是霜降,霜降也是秋天里的最后一个节气。过完这个节气,再过十五天,就迎来了冬天里的第一个节气,入冬。所以霜降也是冬秋交替的最后一个节气。

冬秋交替,在阴阳学说中(注,阴阳学说并不是单指风水,它还包括数学、天文、医学等几方面,是古代一套极为深邃的学术之说。)为阴气渐盛,主宰天地。阴气为内敛之气,蛰伏川泽低凹之处。而雷鸣于高天,所以秋冬极少行雷。雷行于夏,夏为阳气盛时,阳气升腾,可上透九霄,遇阴气交击汇声雷于穹。

而一旦秋冬行雷,则定为天地异数,为阴阳逆变之相。阴阳逆变,大道之律紊乱,必有灾祸降生。

成东行虽已十六岁,可是却并未读过书,自然也不知阴阳学说。不过他虽不知阴阳学说,但他却知道秋冬行雷必有灾祸发生。因为他听闻过村中老人对这种现象的讲述,他也更经历过那种灾祸降临时的场景。

那场夺去父母生命的春疫是一;夜半暴雨中海啸又是一;狂风突起,六七丈高的海浪瞬间吞噬近百人的性命更是一。等等,等等。每一件都足以能将一个心理正常,意志坚定的人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而这些事件发生的前兆,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秋冬行雷。

秋冬行雷,天地逆变之大数。

然而今天似乎更为异乎寻常,除了这秋冬行雷之外,如果成东行足够镇定与细心,他还能发现其它一些几乎和秋冬行雷逆数一样的逆变现象。这些现象之一,就有风。

风在海上很常见,几乎天天都有。而哪一天如果你没有见到风,那就显得不正常了。这主要于海面的广阔与平坦有关,使风形成与驰骋的条件更加充足。

今天当然也有风,虽然在见鬼期时风的影子确实是消失了,但短暂的见鬼期一过,风很快就将主宰这片广袤而深远的天地。

既然有风,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异常了。然而答案却是错,不但错,而且大错特错。因为有异常的并不是有沒有风,而是风吹来的方向。

只要是在海边生活过的人都会知道,绝大多数海风都是从海面吹向海岸的。这是因为海面与陆地的温度差异,致使空气的澎胀变化造成的。

既然从海面吹向海岸的风是正常的,那么不正常的就必然是逆向的,也就是现在的从海岸吹向海面的。

虽然现在这逆向的风并不太大,除了荡起一些细浪外,还影响不了什么。但它却并没有显现出哪怕一丝要停下来的迹像,它不但不会停下来,反而以可见的速度在变强着。或许在下一刻的下一刻,它就将拥有掀起几尺、丈余、十几甚至几十丈狂涛骇浪的力量。到时候不但出海人的归路全部被阻死,只怕在近海的绝大多数什物也将被无情地卷入海浪中去,而人的生命在那时可能会脆弱到连根枯草都不如。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大概只想像出一半,就足以摧毁人的整个心志。

有其一,自然也就会有其二。逆风其一,暗流其二。

暗流,顾名思义,就是看不见的海流。这种海流遮盖在海面水层以下,几乎无迹可寻,但它却如河流一样奔涌流淌。且速度也很快。

暗流在海上也很常见,它大多出现在季节交替之时,因海水温差有別,体积胀缩不同,形成了流动的推力。暗流能为渔民带来极大的利益,适应不同水温的海洋生物在暗流中会同时出现,所以渔民在暗流中往往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暗流同时还能带来季风和天气变化。

不过这是平常的暗流。这种暗流出现时有一定的时间、流域和流向,渔民往往很容易掌握,自然也很容易从中获得利益。

但是这与逆风一起出现的暗流就不同了。它首先不同的地方就是流速,虽然每一道暗流的流速都不慢,可是它们还不能和真正的海流相出,其中的差异大概是十与一。否则暗流就会很轻易地被发现,也不可能再被称之为暗流了。

而这道暗流的流速却是不可思议的快,虽然它同样不能同真正的海流相比,但它的流动却比其它的暗流要快上不少。这一点,从它流动时产生的一个个微小的漩涡,可以很清淅地看出。

其次不同的是它的流向,这也是它真正被称为诡异的地方。普通的暗流无论是任何时间出现的,其流向都是一致的沿着海岸线而行,这几乎没有例外。但这道暗流却是从海岸流出,然后流向大海深处,同海面上的风向完全一样。

只要了解一些海洋常识的人就会知道,海岸不具备任何一点产生暗流的条件。然而这道暗流确实是由海岸处产生的,这怎么能不被称之为诡异。

诡异的暗流加上逆向的风,这就是成东行的船无故晃动和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返航的真正原因。

如果成东行能生长出一双如海鸟般的翅膀,振翅翱翔,然后从天空俯瞰,他就会看到一幅他凭生永远都不可能看到第二次的画面。

这是一幅怪秘而又振撼的画面,广阔而深邃的大海在这一刻完全改变了它以往的相貌,整片海水如同被盛置在了一个巨大的漏斗中,从海岸向海面中央奔流汇聚。逆向的风在推波助澜,一道道海浪像一排排移动的横丘,又像一波波一往无前,奋勇挺进的士兵,彼此起伏,又连绵不绝。

怪异、诡秘、震撼、磅薄,紧紧揪住每一个看到者的心,却又根本无法形容这幅画面所带给人感觉的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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