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http://www.*****.com/?chapters/20138/3/2888137635111310902359059405311.jpg]]]第三章
波德拉了拉绳索。圣天使堡的尖顶在月光下隐隐约约。多谢教皇卫队的玩忽职守,让波德一直顺利混到了圣天使堡东面的高塔下。波德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有抓钩的绳索。绳索是从威克伍德公爵府的军械库拿来的。波德小心谨慎,没让铁匠发现。波德没有带剑,怕发出声音,只带了一把匕首。波德最后摸了摸怀中的信,确保没有闪失后,迈出了攀爬塔楼的第一步。
四十码高的塔楼如同一个阴郁的巨人。塔楼周身布满被冻得青黄的苔藓。波德小心地踩在砖缝处,仍然感到脚下滑腻腻的。冷风吹来,远处过桥上打着哈欠的卫兵举着火把慢悠悠地走过。波德不认为这些昏昏欲睡的卫兵会看到他。
波德脑海中闪现着威克伍德公爵冷郁的目光。让一个不名一文的佣兵送贿赂信,就算被认出来也可以死活不认帐。他强迫波德进入一个尴尬的处境,以生死换来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公爵已经把圣天使堡的地图给了波德,剩下来的就要靠波德自己了。
长时间抓持粗糙的绳索,即使戴着毛皮手套波德仍然觉得疼痛。波德穿着钉鞋,铁尖与石壁的碰撞声混合在北风呼啸声中。波德疲惫地重复着向上攀爬的动作,终于爬到了与窗台等高处。绳索与窗户差了一码,万幸窗户没有合上。波德脚蹬石壁向后,绳索回荡,头上落下些许灰尘,波德一只脚终于踏进了窗台。
月光照射着昏暗的房间,一张简朴的桌子横置在屋子里,上面装着火漆的小勺子仍在加热着。波德知道房间主人已经察觉到窗外的来客,。躲藏了起来。
波德慢慢将窗外绳索收了回来,掸了掸披风上的灰尘,向门后的暗处深深鞠了一躬,说:“主教大人,请出来吧,我有要事相告。”
伯利茨主教穿着白袍,手中拿着拆信封的刀,抖抖呵呵地从暗影中走出。“你是谁?”
“威克伍德公爵的一个仆人,大人。我是来送信的。”波德说。
“你应该知道在这段时期被抓住是什么下场。”伯利茨主教压低了声音,看起来他比波德更加害怕。
波德没有回答,从怀中拿出火漆封好的信封摆在了主教的桌子上。主教点燃了蜡烛,烛火下光影晃动,信封看起来无比鬼魅。
主教惊疑不定地坐下,拆开了信封。波德一直站立在一旁,一言不发。主教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看完后他把信扔进了火炉里。伴随着一缕黑烟,公爵和主教联系的证据毁灭于炉火中。波德不知道是公爵在信封中写了要销毁,或是主教本身足够警惕。
“公爵还和你说了要交代什么吗?”主教这时候镇定多了。
“没有,大人。”
“很好。”主教说,“那么,你怎么出去呢?”
波德说:“主教大人,我需要把绳索摆在您这里。至于出去,我有地图。”
“城堡内可是有卫兵的。”
波德笑了:“我带了这么长的绳子混进来都没人发现。”
主教叹了口气:“教廷日下,没想到教皇卫队也衰落了。”
波德收拾好东西,打开厚重的木门,拉下兜帽,尽量沿着城堡内被常年点燃的火把熏黑的墙壁走。脚下已经换上了皮鞋,踩在石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纵使如此波德也不敢放松。
圣天使堡的顶层是教皇候选人的住处。维斯塔贞女伊利法的康斯坦斯此刻难以入眠。家族的复兴已经寄托在这次教皇选举中,康斯坦斯的家族已经倾尽全力贿赂主教,同时和西部贵族的代表结盟。康斯坦斯十分忧虑这种玷污教廷神圣性的举动,她只有向主日夜虔诚地祈祷来忏悔家族的罪过。窗外呼啸的北海冷风缓和了一些,康斯坦斯推开镶嵌着金边的落地窗。窗外雪花漫漫飘入,康斯坦斯捋顺了银色长鬈发,红色双眸望着夜空。
康斯坦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明天决定她的乃至维基亚的命运。她对门外守护着的两个卫兵有些厌倦,他们只允许侍者进入这个圣天使堡最顶层华丽的囚笼,而不放康斯坦斯出去。但是康斯坦斯理解他们,毕竟选举规定候选人不能同任何人接触。
康斯坦斯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贞女袍服,想随便编个借口混出门外。至少,能在城堡里漫步一会。在这个卧室里,除了宗教画的挂毯就是经书,连花都没有。
康斯坦斯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奇怪。平常,卫兵会开门询问需要什么,或者更常见的,拒绝康斯坦斯的外出请求。康斯坦斯慢慢推开了门,侧着头向门外看。
两个卫兵不知何时不见了。卫兵按规定,即使换班也要保证门外昼夜有人。或许是教皇卫兵的纪律已经松懈到连这个也不遵守了。
前任教皇还在世时,经常对康斯坦斯说,要加强卫兵的纪律。但是康斯坦斯性格单纯,心中只想到遵守主的教诲,然而政治和霜城事务管理对于潜在的未来教皇是必修课。
康斯坦斯轻轻地走了出来,走下旋梯,来到空空的走廊。这是圣天使堡外侧的走廊,寒风凌厉,康斯坦斯的袍服被吹乱了。她压住帽子,向走廊另一端转角快步跑去。
一瞬间康斯坦斯以为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布,然后她就被撞倒在地。
一个穿着黑披风的年轻男人疑惑愧疚地看着康斯坦斯。康斯坦斯正气恼这人物理举动,却见他扑上来捂住了康斯坦斯的嘴。
“唔……”
动人的红色双眸惊恐地望着黑色兜帽下的蓝色眼睛。
“抱歉,小姐。整个城堡的卫兵基本上都在下一层搜捕。您别出声就行。”
康斯坦斯点了点头。
波德慢慢移开了手。“那么,很抱歉……这一层还有通向下一层的通道吗,除了这个?”波德指了指身后。
康斯坦斯摇了摇头。卫兵的呼喊声渐渐近了,旋梯下的火把下阴影晃动,持着长戟的卫兵冲了上来。
波德一把揽住康斯坦斯的腰,从腰带上抽出匕首直抵康斯坦斯喉咙。
“对不起,不过您知道反抗时是什么结果。”
康斯坦斯没有尖叫,她在这种时刻反而镇静得多。卫兵围了上来,火把照耀,波德赶紧将兜帽尽力拉下。
“混蛋,你知道你劫持的是谁吗?!快松开康斯坦斯大人!”持剑的卫兵队长大声吼道,剑尖闪烁着银光。
康斯坦斯感觉刺客的手顿时松了,喉口的匕首也慢慢移开了。透过薄薄的袍服,康斯坦斯仍能感受到对方手上的热度。
波德慢慢移向走廊边上。漫天雪花飘落在康斯坦斯肩头,雪花融化,打湿了衣服,隐约可见她细腻的肌肤。
“站住,你……”卫兵害怕刺客将康斯坦斯做人质做出危险举动。
康斯坦斯转过头盯着波德。眼神中没有责怪,只有宽恕和怜悯。
波德嘴角现出微笑,他猛地将康斯坦斯推向卫兵,纵身爬上走廊扶手,跳了下去。
卫兵一阵大乱,几乎忘记了康斯坦斯,纷纷扑到扶手边向下看。冰冷的北海海水上漂着浮冰,还有阵阵涟漪。
埃莉诺维尔塔百无聊赖地趴在花园台子上。在寒冷的卡拉迪亚大陆的最北端,花盆里的花也是黄绿相间,毫无生机。她玩弄着脖子上围的一圈狐狸皮,这是公爵从毛皮集市上用十枚金第纳尔买回来的。对于埃莉诺,这是一件华丽的玩具和装饰品。对于维吉亚几百万平民来说,这是他们两年的收入。
埃莉诺将金色的发丝含在嘴里玩,却见那个棕色头发的佣兵快步走进了公爵府。公爵手下的骑士们仍然在嘲笑波德的暴发户式晋升,以及他那身简朴的穿着。但是埃莉诺对他并不讨厌,至少他做到了骑士没有做到的事。骑士们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决斗,所谓的骑士精神并不阻碍他们在战争中杀人劫掠。
昨天深夜,湿漉漉的波德窜进公爵府后立马躲到了仆人们的房间。这事情是早上埃莉诺听女仆讲的。早上,波德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埃莉诺猜测他是奉公爵命令探听教皇选举的结果。
这时,波德已经走上了楼。埃莉诺穿过走廊,靠近过去。
“早上好,小姐。”波德深深鞠躬。埃莉诺感到一点不自在。
“早上好,波德。又去大教堂那里了吗?”
“是的。正要去向公爵汇报。”
门开了,公爵走近了过来。
“埃莉诺,政治上的事务你还是别管了。”
“我想听听。”埃莉诺有些气恼。
“你又不是布鲁兹女伯爵,人家可是掌管着领地的。”
埃莉诺生气地转向波德:“先生,你觉得我探听有错吗?”
波德左右为难,说:“小姐也是帮公爵分忧的。”
公爵用眼神示意波德到公爵的书房汇报。“埃莉诺,等以后你就明白了,这些事情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波德对埃莉诺说:“那么,在下先告辞了。”波德向后退去,转进了书房。
“你总是把我当小孩看。”埃莉诺说。
“你就是个小孩嘛。”公爵笑着说。
康斯坦斯如入梦幻。几小时前,教宗选举结束,下面,新教皇将要到阳台上同信徒见面并为之祝福。
“您愿意使用康斯坦斯二世作为您的教宗称号吗?”
“我愿意。”
康斯坦斯站在大厅中央,侍从递上镶金边的华丽法衣,伯里茨主教手捧天鹅绒垫,上面是教宗的三重冕。另一位主教用戴着手套的手握着法杖,递给了康斯坦斯。
在唱诗班的歌声中,伯里茨主教将三重冕戴在了康斯坦斯的头上。
“您可以去阳台上了。”主教退后。
赞美诗的歌声中,康斯坦斯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阳台。大厅中,主教两侧是参加仪式的贵族们。落选的维斯塔贞女戈贝尔的林奇隐在骑士团代表们的后面,即使透过层层人群,康斯坦斯仍能感受到她不满的情绪。那双怨恨的黑色眼睛,在人群后面窥伺着三重冕。
仆人们纷纷为新教皇让路。康斯坦斯走上阳台。即使寒风刺骨,对新教皇的热情让信徒们涌入广场。其中有农民,有霜城的手艺人,有穿着毛皮大衣的商人,有配剑的士兵,有怀抱着最后一丝对教廷希望的苦行僧……
康斯坦斯的肩膀因为负担而感到酸痛,不过她绝不会打断这一持续了六百年的传统。康斯坦斯出现在阳台上,信徒们静默下来。
康斯坦斯举起右手,信徒们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人群寂静无声。
“以圣主之名,祝福你们,维吉亚的子民,教廷的子民。”
信徒们静等祝福结束。康斯坦斯放下了手,广场上的人们起身沸腾起来。
“教皇万岁!维吉亚万岁!”
与此同时,一个信使悄悄穿过圣迦南大教堂内厅,找到了人群中的骑士团代表劳伦斯副团长。信使悄悄耳语了什么,劳伦斯点了点头。这一切没有逃过威克伍德公爵的眼睛。威克伍德公爵找到了萨瓦隆公爵。
“骑士团好像在密谋什么。”
“教皇已经选举出来了。他们还能干什么?”萨瓦隆公爵大笑。
康斯坦斯退下了阳台,在侍者帮助下取下三重冕。这时,骑士团代表劳伦斯走到大厅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伯里茨主教看到劳伦斯不时瞟着自己,感觉心中一阵发麻。
“我代表骑士团,对全维吉亚人的教皇选举提出质疑。”劳伦斯响亮的声音盖过了从窗外传进来的群众呼声。
“什么……”大厅内无论教士还是贵族都吃惊不已。维吉亚六百年历史上,头一次有教皇选举被质疑。
“你要质疑什么?”萨瓦隆公爵一手扶剑鞘一边说。
劳伦斯冷笑着指向满头大汗的伯里茨主教。
“我控告伯里茨主教收受贿赂,操纵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