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在婆娑萝的花海里,沿途被树枝刮伤了皮毛也没有停下,如果流出恨之入骨的血液能化悲伤为平静,也不枉一路撕心裂肺的疼痛,却还是不能将他放下。
“你站住!”
紫嫣蓦地停下,揉了揉有些朦胧的泪眼,一脸茫然的注视着面前玄色衣袍的鬼魅。
“爷没心情理你!”
紫嫣说着便要夺路而去,玄衣男子却硬生生的挡在前面,嘴里咬着一根婆娑萝枝,见紫嫣没再往前冲才斜倚在一颗婆娑萝树上。
挑了挑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她。
“你能记起洛司音却记不起我?枉我拼了命的穿破洛司音的两重结界闯进来找你,你倒是逍遥,放着彼修魔花不偷,居然跑去看洛司音洗澡?如今这副鬼样子出来,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切。”紫嫣狠狠的瞪了玄衣男子一眼,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他遮住半边脸的面具。
“你捂得这么严实,我怎么认得出你?”
男子干咳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有些苦涩的说道。
“曾经为了一个人挨了一颗天雷,毁了半边容貌,可是那个人却偏偏不记得的我,你说,咱们俩,谁更可悲一些?”
紫嫣漠然,沉默了许久,能被天雷劈到,那一定是在诛仙台上,可是诛仙台上的记忆里里外外只有洛司音竖起头发的样子。
那么他,自己还是不认识的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子逼问道,银色的月光倾洒在他银箔的鬼面具上,有些狰狞,却也露出了一抹沧桑。
“你,你也来偷,彼修魔花?”
紫嫣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正好转换了话题,也很好奇一个鬼魅为什么也来偷花?更这样闯入仙气重重的境内,没有灰飞烟灭还真是有几把刷子。
男子微笑道。
“听说彼修魔花的花骨里有一把开启玄幽门的钥匙,我很好奇,一把被洛司音藏了千千万万的钥匙里究竟隐藏了什么?难道他琼羽师尊,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紫嫣漠然,沉默了许久,缓缓的开口说道。
“世人皆有秘密,你又何苦去为难他,我本以为一颗花草能换取白银万两,这已经是在做梦了,可如今看来这颗花草的价值远远超出于此,能被洛司音仔细呵护了这么多年,那一定是他倾尽一生,所最在乎的吧。”
男子身体微微一颤,不小心咬断了嘴里的花枝,犹豫了一下,轻轻问她。
“那你最在乎的,又是什么?”
紫嫣苦笑着,望着十里飞落淡黄色的婆娑萝,原来自己在洛司音心中的地位,竟然不如一棵花,而如今他能不能记起一百年前的一切,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她声音沙哑的说道。
“也许我本不该来到这里,为了追寻那样一个幼稚的问题,放弃了轮回,如今我后悔了,我想去那忘川走上一遭,我想亲口喝下一碗忘忧的水,你说,这个时候了,还晚不晚啊?”
“住口!”男子“蹭”的从树上站起,蹲在紫嫣的面前,指尖轻抚上她的额头,见她没有拒绝,为她拭去眼角滴落的泪水,又缓缓的开口说道。
“同样都是为了追寻一个问题,我们都在和自己较劲,明明多么想当着她的面问她,明明多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啊,好也罢,坏也罢,如今你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
紫嫣转过头去,任玄衣男子将她抱在怀里,虽然这样有一些越距,但她还是任由他轻抚着自己额前的毛发。
为了洛司音,曾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一切,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神也罢,妖也罢,他还是如一百年前那样,够不到,摸不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十里婆娑萝,百年婆娑劫,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永远也触碰不到的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不希望你放弃,如果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百年,不如和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下一刻就是灰飞烟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紫嫣仰起头注视着从鬼面具下缓缓而落的一滴晶莹的液体,听到男子这样说,她把头仰的很高。
男子似乎微笑了一下,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额头,有一些不舍,低头轻轻的吻上她的眼睛,她没有拒绝。
在他的唇离开她的眼睛那一刻,他苦笑一声。
“你又何苦这样,我知道你眼中的泪水不是为我而流,你这样放纵自己也不过是想麻木自己,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顿了顿,用指尖抚摸着她的额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把头仰的这样高,是想把眼泪流到心里去吗?是谁告诉你这样的?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至少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这样的纵容你,哪怕你一辈子也不记得我是谁。”
紫嫣把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前,忍不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潮湿的泪水打湿了男子的衣襟,公子白把紫嫣紧紧的抱在怀里。
微微的抽泣声让他心如刀绞。
一百年前,诛仙台上。
她已经不记得一百年前的那个小白了吧?
一阵风吹起了漫天淡黄色的花瓣,几丈花树下,一晃而过一片白色的衣角,洛司音站在花树后颤抖了一下。
第一次没有用仙气吹散肩头的花瓣,他任由漫天花瓣落满他的全身,站在几丈外,注视着这无声的一幕。
佛说镜花水月,皆是一派虚空,洛司音以为自己悟出了一切,倾尽千万年护住了一棵花草,彼修魔花里,是自己最放不下的一切。
她不懂。
原以为自己已经参透了一切,放下了一切,他紧紧的握住拳头,可是这一刻,却又为什么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