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二楼对面的青砖石瓦之上,一条人影抱剑而立,身影远比月色冷清。那人紧紧地盯着虫二楼最华美的那一间厢房,一刻也不曾分神。夜风拂过,那人的身形甚至表情都未曾改变,然而懂行的人却知道,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稍有情况便能一触即发。
平常半倚房檐,专心地雕着手中还未成形的石块。在他对面,窗内传出阵阵羞人的呻吟,数具肉体交缠的影子透过烛光看得分明。此前,有人出价三万两买这苟雷的人头。他已经跟了三个时辰,此刻即是出手之时。
一身白衣在夜色里并不隐蔽,然而他并不在意。
只因他足够快。
杀人于无形的本领并非人人都会,然而对于天下第一杀手,却太过平常。他将长剑隐于斗篷,尾随苟雷进了虫二楼。
当真是烟花之地,呻吟声不绝于耳。唯有一桌稍显冷清。只因那人戾气太甚,令人不寒而栗。
平常浅酌一杯,细细监听着楼上一举一动。这对他而言并不困难,纵使是相隔百米,他亦能察觉到对方动作。然而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他分明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在撩逗之余,实是步步为营。
有意思。
然而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无关痛痒的人对他并不构成影响。他转动刀柄纵身跃上二楼,在那淫言秽语最烈之时破门而入。
断气不过片刻的事,知县柳一丝不挂,死相极为猥琐。血还热着,脏了身下锦被。同样衣不蔽体的,还有凤来仪。然而此刻,她默然看着来人手中那把淌着血的长剑,并不惊慌。
这倒出乎平常意料,他背过身,反手一剑紧紧抵住凤来仪喉头,沉声道:
「你,是谁?」
凤来仪仍是从容不迫,将那剑锋移开半寸,不紧不慢披好外袍,声音饶有万种风情:
「公子确是不甚讲理,坏人好事,反倒要杀了小女子?」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没由来的,平常竟觉得好笑。
「大人,里面没事吧?」
是苟雷的随从。
凤来仪的目光扫过塌上的死尸,又抬眼看了仍未离开的平常:
「没事,不过是苟大人不胜酒力,已是睡了。」
「是。」
果真不是寻常女子。然而这世上不寻常的奇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平常显然无暇理会。
只是此刻,反手之刃已收回身侧,他已决定留这女子一命。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一字一顿的语气意味不明,平常不再纠缠,自窗口腾空而出。
屋内,凤来仪松了一口气。来者杀人毫不留情,方才若非灵机一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她摸了摸脖颈的伤口,重新将衣袍褪下,装作惊慌大喊:
「救命啊!救……救命!」
此地已无法久留。恐怕投靠阎铁心一事,要提前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