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还疼吗,叶承昱一走,在场大多数的人都感到松了口气,萧远舟这才想起问候躺着的林啸聚。
不疼,她摇摇头,嘴唇微微嘟起,抱怨道,你跟我说让我绝对不要打扰到老板的清净,却没有告诉我该怎样保障自己的清净。我不想回去工作了。
萧远舟微微一滞,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发生了何事,但也不难猜测,谁会想到事情是逆向发展的呢,他事先绝对不会料到。
而她工作的时间虽然短之又短,但谨慎勤快,关键是厨艺令人惊艳,让她走了,不知道未来自己将同什么样的人共事,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自己又要叫外卖了。
工作的事你别那么仓促的下结论,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的,对了,你还没见过蒋先生,要不,我安排你见见他,之后再做决定,好不好。
他用一种商量和诱哄的语气跟她说话,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虑。
你不要担心,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我这就去给蒋先生打电话。
说话间他往外面走去,林啸聚着急,连忙叫住他。
她不想给什么蒋先生打电话,好像在告状和诉苦一样,对方不过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跟叶承昱还是一道的,凭什么给她做主,再说了,她也不需要。
你别去,我不想见什么蒋先生,你别把事情搞得太严重了,我就是觉得太累,不想做了,还有我手机还在那里,你有空的话帮我拿过来,这几天的工资我也不要了,谢谢。
说完她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
旁观的谭竟嘴角微微一挑,她跟萧远舟说话的方式是在撒娇吗,很熟练啊。
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她盖在脸上的被子,躲在后面的林啸聚受惊,抬眼看床边的男人。她的手上还挂着点滴,这些人却没有一点她是病人的觉悟,非要在这时候打搅她吗。
谭竟微微弯腰,高大的身形几乎笼罩着整张病床,林啸聚有些惊慌的伸手揪住被角,情不自禁的咬住嘴唇,被他盯着,她个整人都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样的尴尬和不安,素白的脸微微发红。
伸出手将她伤痕累累的唇瓣从编贝般的牙齿中拯救出来,谭竟看着她微微一笑。手指依旧停顿在她下巴的位置,别咬了,也别捂着头,医生说你低血糖,这样很容易窒息的。
萧远舟差点惊掉下巴,眼前温和的男人是谭竟吗,沙狐的几位成员中,他虽然不是脾气最坏的那位,但一定是最酷的,冷面冷心,万事不关于己,绝对杀人于无形,什么时候这样和颜悦色过。不过真的要承认,他比叶承昱深谙谋略,对林啸聚,一定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否则只会让她惧怕远离。
我让所有人都出去,你好好休息,不准胡思乱想。谭竟轻轻拧她的下巴,视线胶着在她的脸上。
林啸聚无奈,低低的嗯了一声,他才满意的放开手,然后听到她小声的说,也别让他进来好吗。
谭竟失笑,黑眸里溢满碎光。
当然。
护士推着病床送她去普通病房,这时候林啸聚已经没有起初的愤怒,一行人站在走廊上目送她,让她感觉惭愧不已,自己没有生病,却搞成这样的大阵仗,真是太矫情太做作了。
但她实在是害怕叶承昱,如果呆在医院能暂时避开他,那就算装病也值得了,等自己休息好。恢复了元气,立刻走得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阿姨,真的要做检查吗?
谭竟一行人都离开医院后,林啸聚霍地从病床上坐起,不管他是用什么手段请走叶承昱,好歹是避开了,她不禁从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人也活跃起来。
我真的会有隐藏的疾病?
瞎担心什么,我随口说的,你就检查一下,就当做体检。等你出了医院,去阿姨家做客,好好给我说说那个混蛋老板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欺负你的,我来给你想办法治他。
贾兰兰拍着胸脯保证。
唉,林啸聚叹了口气,颇有些难为情。她知道自己惹不起叶承昱,所以也没打算追究,萧远舟的妈妈倒是热心肠的,但是挺冲动,自己又何必说出来,既尴尬,也让人为难。
其实没什么事,我的手是我自己弄伤的,可能是我休息不好,所以才会昏倒,真的,我以前身体特别好,从没发生过今天的事。
我是问你,你那个混蛋老板说是他是你男朋友,真有这么回事。
哎,你跟我家远舟挺熟悉的吧,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都不好回答啊。
林啸聚微微发窘,阿姨,他乱说的,我没有男朋友。
我就说吗,你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小姑娘,他那么混蛋,你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远舟····
挺好的,他很照顾我,我刚去工作嘛,什么都不懂,他都会教我,告诉我该注意的问题,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贾兰兰颇为失落。
这年头,好汉无好妻,我儿子就是太老实,不会耍心眼。
妈,你说什么呢,萧远舟推门而入,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老妈还不到五十岁,堂堂医科大毕业,怎么跟菜市上家有40岁剩男的王大妈一个属性。
呃,贾兰兰在林啸聚看不到的角度冲儿子翻了个白眼,我是未雨绸缪好不好,免得你真到40岁不结婚,气到我头发倒竖。
常常在办公室里跟大伙探讨社会问题的贾兰兰很有忧患意识。假如儿子不结婚,总不能真跟新闻联播里那位大爷说的一样让他入刑吧。真到大爷那么愤概的地步,自己得操多少心,受多少罪哦。
你在这里陪着茉莉,我去科室里看看,顺便安排做检查。贾兰兰掏出口袋里的笔在手上的记事本写写画画,一边吩咐儿子。
谁是茉莉,萧远舟一头雾水。
是我,林啸聚怯怯的举起手来,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说我的名字太难听了,茉莉是我的小名。
那你的名字都挺文艺的,啸聚,茉莉。嗯,都好听。
妈,啸聚那里难听,你不要随便批评别人好不好。
贾兰兰偷笑,茉莉不是别人,她跟我一见如故。哎呦,茉莉,远舟,你们的名字很合拍嘛,看来双方父母取名的时候是有先见之明的。
你知不知道,远舟就是取自那个····轻舟已过万重山,很远了吧,他爸爸和你父亲一个样,都是书生,爱拽文。
妈,不是要安排检查吗,你快去。
萧远舟忙不迭的将她推出病房,回头对上林啸聚的脸上已是显出羞赧之色。
你别介意,我妈就是这样,爱开玩笑。
林啸聚微微颔首,继而抬头微笑道,我爸爸是挺文艺的,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小朋友都听不懂我的名字,也不爱跟我玩,他们都叫我,消极。我还有个外号叫蘑菇呢。
你······,萧远舟欲言又止,有心想问问她的往事,又觉得难以启齿。
我啊,我喜欢的名字就是,像梅丽,美美,玉珠,小青啦,都挺不错的。
小青,该不会是白娘子的那个小青吧。萧远舟下意识的脱口道。
就是,你真聪明,我的朋友说我,性格就像小青一样。爱杞人忧天,喜欢用蛮力。
那有,小青不是这样的,萧远舟反驳,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比白娘子还漂亮呢。
你也看白娘子,林啸聚喜笑颜开,眼眸微微发亮。
喔,萧远舟发囧。
我妈爱看,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拿来搞笑的,我喜欢看的是电影,动作电影。
别不好意思,我又不会笑你,很多男孩子看啊,很正常。
林啸聚一副你别否认了我都理解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表情看起来甚是愉悦。
不···不是····,萧远舟待要否认,见她这般摸样,却再也说不出口,林啸聚何时这般笑过呢,如此,才算有点青春年少的活力吧,算了,自己又何必解释。
他摸摸鼻子,在她的微笑中红了脸,默认下来。
工作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如果可以,萧远舟真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但是无奈,谭竟临走前有交代,他再不情愿都要问,端人碗,受人管,自家老妈的这句话真是精辟。
林啸聚摇摇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语不发,态度却很是坚决。
其实,谭先生有话让我转告你。
他的喉头几乎打结,在心里回忆着谭竟的原话和搜索着用怎样的词汇才能温和婉转的表达,又能说服安慰到她。
他说,他代叶先生向你道个歉,他比较横行无忌,如果真的是对你······对你有想法的话,你是避不开他的,也斗不过他,如果你继续留下来工作的话,他会保护你的,因为叶先生再怎么样,也会顾虑其他几个人的感受,但是出了俱乐部,大家没关系,他就···,他就没义务····。
我不稀罕,不等他说完,林啸聚已然否定。
我就不信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能只手遮天不成,我重新找份工作,跟他没有接触,他要是还敢找来,我就报警。
萧远舟苦笑,既为她的骨气感到钦佩又担忧不止,果然是太天真了,叶承昱是什么人,真想要动她,根本用不到违法的手段,人家有的是名正言顺的方法,警察怎么管,再说了,谁又管得了他。背景大的阴影都遮盖了半个天。
茉莉,你能听我一句劝吗。
萧远舟正色的看着她。
我听,林啸聚点点头。
我觉得谭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有很多事你并不了解,当然你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只是认为,你孤身一人,没必要去跟麻烦对抗,有些东西能免则免,否则,你一个女孩子,真的我不敢想象····我相信谭先生会说到做到的。
我不相信,他会保护我?他跟叶承昱是一伙的。
萧远舟默然,思及谭竟的行事作风,也觉得他主动提出会保护林啸聚有点不可思议,光想象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够惊悚了,绝对是梅花鹿和美洲豹的组合。但他那样的人物,应该说到就会做到。
蒋先生,他绝对值得你相信,他是个好人,我生平没服过谁,但蒋先生的为人真的很让我敬佩,他一定不会让叶先生,呃,欺负你的。但是你一定不能现在就离开俱乐部,真的,否则你会有麻烦,就算他们想要帮你,也没有理由。
我真的,除了留下来就无路可走吗。
林啸聚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萧远舟,清透的眸子里已然有了泪意。
不是····,别····,萧远舟着急,看她哭泣,他怎么有种罪大恶极的感觉。
他说的没错,你无路可走,除了跟着我。
病房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恶魔般的声音随之传来。
给她拔掉针头,阴魂不散的叶承昱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护士,将人往地上一丢,吩咐道。
微胖的小护士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索索的去解林啸聚手上的胶布,不小心撞到她的手,还没等解开,针管已经歪斜大半,滑出来的地方很快的溢出鲜血。
你会不会弄,走开。
叶承昱暴怒,一把推开被他吓到的小护士,懊恼不已,他并不想一再弄伤她,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三两下的拔下针管,瓶子里没打完的点滴开始往地上流,叶承昱拿起床头上的棉签,按住林啸聚的手背,那里已经因为暴力拆针鼓起一个大包。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萧远舟着急,连忙拦住他。
叶先生,她还要做检查,你不能这样。
不用你担心,我会替她做的。
说话间,门外进来两个黑衣大汉,架起萧远舟。
林啸聚努力伸手拉住门框,却被无情的拨开,并且将她的手牢牢的按在怀里。她仰起头,眼睁睁的看着萧远舟被按在墙角动弹不得,等拐个弯,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完全看不见了。
走廊上的女病人窃窃私语,大都是表示对林啸聚羡慕的话,大意是有个如此俊美霸道的男朋友真幸福啊云云。
被男人死死扣在怀里,她的身体能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有力的起伏,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颈边,林啸聚避不开,打不过,又羞又气,差点再度晕倒。
两个黑衣壮男一松手,萧远舟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第一个号码,刚一接通,就着急的说道,蒋先生,快,叶先生他················。
电话那端,蒋烈豪缓缓放下手中的图画,随着抽屉关闭,画像上的人宛如次第没入黑暗中的昙花,寸寸收敛自己的容颜。幽香却越发清晰,比之看得见时,更立体丰沛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此陌生,又似曾相识。耳边传来萧远舟略显急促的呼吸,他伸出手指按住太阳穴,颇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