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345年,六月十五日,在皇族军队挨家挨户的进行完“保障人民安全”的检查之后,木门上铁环又清脆的响了起来。
父亲警惕的透过窗户向外望着,原来是克里斯喘着气拍着门。
“哦,小伙子,进来吧。”父亲打开门。
“谢谢.”克里斯向父亲点点头。
“艾瑞利雅,跟我来。”克里斯一手拿着一本厚旧发黄的铁框硬皮书,抢下我手中的瓶瓶罐罐,拉起我一路跑到了海边。
当时的那种温暖现在还能感觉到。
我和克里斯认识有大概十年了,他长着凌乱的碎发,表情总是很严肃,但偶尔笑起来却很英俊。
他个子不算太高,比较消瘦,但很硬朗。
在海里捕鱼,只穿短裤的时候,可以看到身上一块块的肌肉和胸口手掌长度的刀疤,据他说是生下来就有。
我撩起裙子,跳上他自制的木船,他在奋力划了几下后我们停在了浅海。
“看这个!”说着他将书页翻开。残破的纸张上全是些简笔图画和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奥索文吧!你哪里找到的!要是被发现的话可就......”我惊讶的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让他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而克里斯他立即竖起食指“嘘!”看了看四周,海面上除了偶尔飞过海鸥什么也没有“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还说关于世界的一切他都留在了这本书里面。”。
他这种无视规矩的作风向来是招人厌恶的,但对我却有无尽的吸引力。
“先别管那些,看这个!”他用手指着一页上连续的几幅图片。
“虽然不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但图你应该能看懂吧。”
“这......是人类、狼人、吸血鬼、兽人的进化过程,从最原始的动物逐渐到两足站立。”
“没错,你发现了没,看这,除了人类,其他几种都有向着人形的突变,是不是很奇怪。”
“适者生存,为了适应环境而不断进化的吧。”
克里斯抬起头疑惑而坚定的盯着我使我不知所措,只感觉额头发热。
“再看这里。”说着他又向后翻了几页“这里还有吸血鬼的解剖图。”
“真恶心......”尽管是手绘,单我还是不想多看一眼。
“你不觉的惊奇么!人类怎么可能有能力解刨吸血鬼?”
“再看这本书的作者,你猜是谁?”
“我不知道。”
“是先知苏菲·索西亚!”
“住口!”一只满是伤痕的大手一把抓起旧书,猛地向远处扔去,随之旧书沉入海底。
我们抬起头,跳上船的不速之客正是我父亲,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他紧张而愤怒成这样。
父亲皱着眉头鄙夷的看着克里斯“你父亲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有那样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跟我回去,不要在和这成天胡思乱想的家伙在一起鬼混了。”说着父亲拉起我的手跳上旁边我家那条旧船,头也不回的划向海岸。
我转过头看到克里斯愤怒的死死的盯着父亲,许久转头望着远方的海水,娴熟的跳进了水中,和他的小船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回到家父亲没有向我想象中责备我,反而把母亲拉到院子里,说了些什么,透过玻璃,我可以看出母亲脸上焦虑的神情。
晚上父亲恢复了往日的和蔼与快乐,站在院子里的烤肉架前扭动着跳起舞,裂开胡子冲我笑着
“可爱的姑娘!要不要尝尝斐济第一的烤鱼。”
母亲坐在旁边低着头,静静的剥着鱼鳞。我正要坐过去,吹来一阵海风,头发挡住了脸,也使高处挂着的烛火猛地安了一下。
“哎呀。”母亲将手指被小刀划破了,赶忙放进嘴里。
我急忙凑转身跑向屋里“我去拿药。”
这时我却发现,平日最关心母亲的男人,这时却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的看这远方的天空,任凭烤肉架上的鱼肉变得黑糊。
“要下雨了,艾瑞莉娅,快扶你妈妈进屋”父亲放下手中的铁架,迅速熄灭了火种,跑去栓上了院门。
“我没事,艾瑞莉娅我们走,”母亲站起来拉着我回到屋里,冲我微笑着“走陪我到地下室一趟”把我拉进了地下室。
打开壁橱暗格下的门,父亲手里拿着十字镐也跟了下来。
“碰!碰!碰!”父亲皱着眉头,猛烈的击打着墙壁。
惊恐又不知缘由的我缩在母亲怀里,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从碎落的墙壁里抽出一个大概一米长,和我手腕一样细长的,用破旧的“守护之剑”旗帜包裹的东西,然后快步走出了地下室。
突然父亲停了一下,转过身依次亲吻了我和母亲的额头。
“亲爱的,在这里等我。”
当时我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惊慌的点点头,就看着强壮的背影在闪电射进来的光芒中走出地下室,关上了暗格。
随后不到十分钟,伴随着雷声我听到了玻璃破碎与木头折断以及瓦片打碎的声音,再然后是牲畜的哀嚎,最后是墙体倒塌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那厚重的或者清脆哀号,发出的主人我至今还能清楚的记得——隔壁斯坦科大叔和他的小女儿、杂货店奥利文太太......
我感觉浑身一阵阵的颤抖,心脏不是在跳动而是震颤,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破啪!”是我家的窗户打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撞了进来,伴随着家居扫翻的声音,再然后一阵奇怪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父亲的怒吼。
“爸!”这时我缓过神来,刚叫出第一个字,就被母亲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我抬起头,母亲的泪水刚好落在我的鼻尖上。
随着又一声,什么东西撞开了衣柜,坐在暗格顶上。
透过缝隙,我看到父亲一手抓着一把断掉的银刀,另一只手胡乱抓着,同时发出“咳,咳,咳,恩,恩”的呻吟,再然后是一滴滴的鲜血落了下来,和我、和母亲的泪水混在一起。
父亲勉强微微转了一下头冲着暗格微微咧了下胡子扬起嘴角,我才清楚的看到他右半边脸已经浸在血里模糊不清,并且残缺不全了。
我疯狂的挣扎着,但母亲死死的抱住我,任凭我不断地挣扎。
伴随着金属在地面划动的声音,父亲被什么拖到了一边,一只米黄色鸡蛋大小的眼珠透过暗格的缝隙向下看着,死死的盯着我。
我像是被电了一下,恐惧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
“啪啦!”如同螳螂爪子一样的红褐色布满小刺的长刃,将暗格的门砸的粉碎,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见到异行体。
本以为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在他狡黠的张开满是沾着鲜血触须的大口,举起杀害了我父亲的爪牙。
已经吓得麻木的我发现,一根银色的纤长的微光从怪物覆盖着硬壳背甲穿透胸腔。
好像火焰从中迸了出来,巨大的身躯像是燃烧殆尽的木材,发着点点红光,垮塌成一滩碎末。
站在碎末旁边的少年浑身被汗水湿透,双手紧握着一把银刀,穿着睡衣,脚上还没来得及穿鞋。
“你们没事吧!”
“哦,感谢伟大的先知,克里斯愿先知保佑你。”母亲放开双手,拉着我跑出地下室,趴在父亲怀里,痛哭着,干呕着无法呼吸,我却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嗖!~~~~啪!”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响起。紧接着是成群结队的马蹄声。盔甲震颤的唰唰声。
“军队来了!我们有救了。”说着克里斯走出屋子,站在门口。
村子里已经看不到活着的人畜,或者是完好无损的东西了。
街道上,废墟里,尽是些断指、头发、牙齿、戒指,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
克里斯咬着牙看这远处天空远去的点点黑影,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银刀,突然他低下头捡起地上断掉的银刀,瞪大了眼睛着,颤抖着,从那一刻起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军队昂首阔步,进入村子。
不过,士兵们并不急着救人,反而将所有村民用以抵抗的银器统统收缴,对于偶尔废墟下呻吟的村民视若不见。
“那人分明还活着!。。。。。。”克里斯跑上前拦住领队的马。
“给我滚开!”紧随其后一个很胖很壮实的士兵,一拳打在克里斯的脸上,克里斯当场倒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克里斯手中的银刀落在了地上,士兵随手捡起呈给领队“大人,这是把军刀。”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领队,低垂着眼帘,举起马鞭指着克里斯“把他抓起来,他私藏银器而且企图袭击军官。”
两三个士兵麻利的将克里斯绑了起来,按在地上。
“还给我,你这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你们!”克里斯狂吼着,但只能跪在地上。
听到克里斯的怒吼我和母亲也走出了屋子。
“大人,这边还有两个活的。”
那领队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转过头“你胡说什么,这个村子的人已经全部遇害了,没有人......”眼神停在了我和母亲这。
突然他一本正经的骑着马走了过来,嬉笑着问我是否愿意与他同行。
母亲挡在我前面死死的盯着那人。
那领队很不自在的撇撇嘴对身后的士兵喊着“先都带走,把幸存者都带走,需要给他们找个地方安置。”
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全村将近七百人只幸存了二十五人,并且其中所有的男子共八人,全因持有违禁武器而被戴上了手铐脚镣。
就这样,在简单埋葬了父亲之后,我们跟随着近卫队离开了家乡,并且从此再也没人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