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生活是波澜不惊。在这于世无争,靠路人吃饭的小山村——好吧,抢劫犯罪的山寨,时间的消逝彷如悄无声息,就像手中握不住的流沙,消亡到只剩心底能触摸。
一个身影哆哆嗦嗦的来到了一扇门面前,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杀千刀’之类的话语;小小的身影身上披着两件外套,一件嫩绿色的穿在里面,一件淡灰色的披于其上,应该是不属于本人的,因为有着明显偏大的痕迹。
小小的身影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门锁打不开之后,就死心般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在青天白日,温度绝不算低的天日里,身上好像还在冒着丝丝寒气。
紧随其后只穿了一件长袍的俊秀少年看见前者的泄气,看见门上的锁,眉头一皱,门锁了。深知他个性,也就随着坐在门槛上。
年龄相差六岁的两个身影坐着,借助阳光驱除身上的寒气,也等着山下的人上来。一大一小靠着门框两边,暂时充当门神了。
“陵儿?”
“恩?……师父?!!!”上官陵从门槛一跃而起,太过惊讶以至于把熟睡中的林小六给撞醒了。
“啊!我好不容易睡——恩?……阮伯伯?”临到嘴边的埋怨被吞回肚子,林小六好奇的看着时隔两年再次来到山上的阮承安。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的男子,耳边的鬓发中白丝好像更多了。
手忙脚乱的整理一下衣服,上官陵才来得及提问:“师父,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三年后我下山吗?——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母妃!”
一想到自己猜想的可能,上官陵心急的向前迈进一大步。
“都教你两年了,怎么还学不会呢?做大事者最基本的镇定。”身后凉凉的话语带着寒气迎面而来。
阮承安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困窘的表情,眉眼里都带着笑。给上官陵解释道:“宫里一切安好,是我自己有点事,所以想提早接你下山了。”
“十四岁算成年,特别是你,遇事更应该镇定;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觉得应该加上什么,郢尉岚有开口了。
“别毛毛躁躁的像林小六。跟只猴子一样。”
林小六:“……”这就是传说中的躺着都中枪吧!
郢尉岚走到门边,把锁打开,让众人进去;虽说现在已经快要开春了,可那无处不在的丝丝冷意还是让人受不了;特别是畏寒的林小六。
进了门,大家谁也不跟谁客气,都各顾各的在大厅里找地方坐下了。古青去厨房端茶。林小六跐溜一下从门口蹿进房间。
于是古青回来就看见一团毛球在会厅中央移动,手里还抱着另一团毛球往上官陵手里塞。
在林小六热切而真诚的目光中写着‘你不穿吗?确定不穿吗?很暖和的哦亲!你就穿一下嘛~’的情况下,上官陵丢掉了脸皮君,跟他一起,把兽毛做的毯子披在身上。就像一只张了人脸的大型兽类。
林小六蹲在披着一身兽毛的上官陵面前,眼冒金星手脚颤抖,哇!这小子长得不赖,穿上这种毛绒装更萌哦~~~
萌完了少年,林小六就安分找椅子坐下。还闲椅子不舒服似的,团吧团吧将毛毯的一小半垫在椅子上才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古青眉头不自在的抽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某种猫科动物。
正在屋里谈话中的另外两人明显也看见了林小六的举动。
郢尉岚挑眉:“林小六,你至于嘛,不就是去寒冰洞待了一天吗?”
“你怎么不算上去之前我还吃了好几颗消魂散嘞?还要用内力逼毒!你太恶毒了,我是你儿纸吗?”
消魂散,顾名思义的消~魂~散(san第三声~)!
说起来就来气,要知道,如果不是他林小六福大命大,早冻死了!
“从你现在还能活着在这里跟我叽歪,就应该知道,长在洞里的那两棵幽兰已经被你给吃了,这让我放心了你这两年学的医毒没太减低水准。”
郢尉岚端起茶杯,微抿一口茶水,努力摆正自己的脸色。
林小六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郢尉岚接着说话了。
“而且,儿纸,你脑子里装的是糨糊混水还是两年来我给你喂的药太多,把你吃傻了?你当然不是我儿子喽,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大个儿子呢!”
林小六:“囧!!!”
郢尉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坐直身体。古青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秀逗儿子,想笑又要顾忌在阮承安面前自己一寨之主的面子,憋笑憋得极其痛苦。拉拉郢尉岚,示意他还有正事要谈。
郢尉岚看在一旁的阮承安,安静的坐在那里,端着杯茶,看着他们笑而不语。
“好了,不是我亲生的儿纸,现在,圆润的出去吧。我们要谈正事了。”
裹着毯子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林小六看都懒得看另外几个无良的大人,昂首阔步的出门,如果不是临出门前踩到毛毯差点头着地,王八之气的散发效果会更好。
上官陵看自己两个师父都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思,也在林小六身后出去了。而且,他刚好还有话要跟某人说。
屋内,气氛有些不自然。郢尉岚低头喝茶,在心里仔细的想着阮承安刚才说的话。铭渊帝快不行了?
“真的假的?”
喝口茶,阮承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宫里自两天前就封锁了一切消息,只让进不让出;我花重金从宫里打听到,司房那边已经在赶制丧服。”
郢尉岚重重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杯托和茶杯小声的碰撞出声,预示放下它的人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他还不到四十岁,应该不会就这样——”
“他一向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郢尉岚脸色仓白,心乱如麻。
那个人,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曾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不到四十岁会死?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古青烦躁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一想到郢尉岚会下山见老情人,心里的烦躁不但没被转消,反而更强烈。刚毅的脸上阴云密布,唰的一声,古青把门一打开,说了声出去走走就走了。
“……”眼睁睁看着古青走出去,郢尉岚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出去追他吗?”阮承安甚至觉得郢尉岚的样子像是丢失了多年珍藏的珍宝,可是却又自我纠结的等在原地,不知所措。心里非常奇怪的想,难道当年媖儿进宫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吗?纠结无助,却颓然等在原地。
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郢尉岚深吸一口气说:“不用去,我不会下山。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整理好东西,你就带陵走吧。他该学的都学完了,剩下的就看自己领悟。”
不出意外,在这次上山之前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希望说动郢尉岚下山,但是在看见郢尉岚和古青之间那种默契、一个眼神举手投足,就知道,不可能了。郢尉岚现在会伤心,只是非常正常的,对一段已经逝去而且即将彻底消失的爱情的缅怀。
不过,走的时候,应该还是三个人。想到给上官陵递毯子的林小六和将衣服披到林小六身上的上官陵,阮承安会心的笑了笑。
屋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静看被时间拉得翻滚的茶渣。
林小六出房门往院子走,刚坐定就看见上官陵也跟着坐在对面。而且一副我有话说的样子又半天不开口。林小六眉头一挑:“你干嘛?”
“呃……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就要和师父就是阮相,一起走。”
林小六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没听懂。
上官陵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走的时候是三个人?”
“恩?要古青护送吗?安啦,寨子里的人都沿路打招呼了,不会有人打劫你们的,不用他送,自己走吧。”
上官陵:“……没有古青,也没有郢尉岚。”
“啊?——哦,你是说我们啊!”晕,就不能直接说一起走啊。“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走吧。”
上官陵眼神一暗,继而又想起了另一个谋划已久的计划。
“唉,我还在皇宫里藏了还多宝石和金子的。”
不动声色。
“本来是想送给某人的。”
有点诱惑啊~~~
“母妃也说帮我保存了一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有吞口水的声音。
“其实都可以送你的。”
猛点头!!!
“可惜你不下山啊,算了,你不下山就是不想要那些东西,何必勉强你呢。我还是自己走吧。”
听到这里,林小六已经是狂流口水了;宝石!金子!银子!啊!要我接受不勉强的!小恶魔如是说。不!你可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大学生啊!怎么能这么没有坚持呢?谁知道下山会发生什么,还是不要去了。小天使也跳出来反驳。
林小六纠结的擦着口水说:“我……再想想吧。”
他要想一想,在院门拱后边儿站了半天的古青可不用想,直接走出来轰人了:“想什么想啊,去吧,就你们三个走。”
“啊?!!!喂,我还没——唔唔唔!”
古青一手点了林小六的哑穴,对上官陵赶人:“走啊,他会和你一起下山的,去收拾你们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