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完成了，林玲站起来伸伸腰，请呼了口气。她看了厅里的老钟，已经八点多了。一年级的作业不复杂，只是一些抄写和简单的计算，但林玲还是花了大概两个钟多才完成。她看了一下身旁的弟弟，一时兴致又起。
“来，弟弟！”她撕了张空白的作业纸，摆在面前，拿起笔向自己的弟弟唤道。
“嗯？”小男孩抬起头，看向姐姐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嘿，我来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姐姐一脸认真，正寻思着，上了那么久的课，终能小小卖弄一下了，内心又是一阵小兴奋。
“我会写啊。”弟弟淡淡地回答到。
“啊！？”小女孩倒是惊讶起来，“我看你连笔都没拿过……你确定不吹牛？”林玲是很不愿相信的，尽管自家小弟从不撒谎，但这样卖弄的机会就黄了很令她不甘心啊。
“用笔么，嗯，我试试。”男孩站起来，拿过姐姐手里的笔，小手又是抓又是捏，换了几个姿势，最后还是握拳抓住，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林当”二字。
林玲探头一看，呃，没错，不由瞪大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啦？”
“去年的时候啊！”
“去年？”
“对啊，爸爸和爷爷教你写你的名字的时候啊，不也写了我的名字么？”
“呃……”她当然记得，去年她入学前爷爷和爸爸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爷爷还手把手教了她挺久。那时弟弟也在身旁，所以爷爷也顺手写下弟弟的名字让他们认一下，弟弟那时候没啥反映啊，“那你那时候怎么不说？”
“要说的么？”
“……”林玲看着自家弟弟，一阵无语。不过转瞬，她有想到了些什么，又兴奋起来，“你握笔不对，来，我教你！”
“不学！”林当小朋友却没买帐。
“啊？！为什么？”林玲受打击的同时不禁好奇。
“不想！”
回答很有理，林玲心中却更纠结了，“为什么？”
“不知道。”
“……”得到这句回答，了解弟弟的林玲也知道没啥结果了，但小脸上满是不甘。
“姐，你的作业也做完了。我们出去看星星吧。”林当开腔道。
“哼！”小女孩现在不想搭理他。
“姐？”林当挠挠头，有点小疑惑，想了想，又试探着说，“迟些我想学的时候姐姐教我好不？”
“才不想教你了。”林玲嘴里虽这么说着，但阴转晴的脸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转瞬，她站起来，拉起林当的手，“咱们看星星去！”
两人各自抬着一张小凳子来到前院，在离妈妈和爷爷不远处摆开坐下。外面习习凉风吹拂，倒是自在。
林当抬头看着天穹，只见上面一弧弯月，除了低处几朵云彩，蓝黑的天幕上群星璀璨，尽映他的眼底，一时思维就向无限远处延伸开去。
林玲对天上那些尽眨着眼的家伙没很大兴趣，她更多的是陪着弟弟罢了。她不知道弟弟为何那么喜欢看星星，对她来说，比起仰着头光盯着天空，缠着妈妈和爷爷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更有趣。不过想到弟弟都陪着她写作业，她那小小的心里却没有生出多少厌烦。
过了一会，林玲还是问了一句，“弟弟，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星星呢？”说完，她就盯着弟弟的笑脸，希望他能满足一下自己那么久以来的好奇。
“不知道。”回应的还是淡淡的话语。
尽管对回答不抱多大期待了，听到这个林玲还是不由气馁，不由嘀咕：“好歹我也是姐姐啊，说声没关系啊……次次都是这个回答，下次你就一个人傻傻地抬头看吧！哼！”
林当听着却是笑着看向自己的姐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呢，只是看着好舒服。”林玲转过头给了他个小脑勺。两人就仰望天穹，一时就静下来。
林当心里的确是不知道，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去做，但不知道为什么应该这样做。今天白天去喊放牛的姐姐回来吃饭的时候，那头黄牛犟的很，直往别人的田地里奔，姐姐怎么拉也拉不住。而当他的小手搭上去，一左一右轻拽牵牛的绳子，黄牛就乖乖回头了。他那瞬间只知道那样办就可以，当姐姐惊奇地看向他时，他也只能说不知道，他小小的脑瓜里也没有太任何的词汇可以去多加解释。
至于仰望星空，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发现当他痴痴看着夜晚的星空时，脑海里有着一种什么东西要滋润生长的感觉。这感觉，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他给自己种在菜园子里的玉米种子浇上水的感觉。没错，就像脑海里有颗种子一样。这种感觉，有时候很强烈，又是又很淡。他知道要看着头顶那无尽星空，他知道自己要看多久才最好。细想过来他又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去做而已。
这一切让人感觉很惊奇，很神秘。但看着他小小的脑袋里不会装太多疑问，他隐隐感觉总有那么一天他总会明了一切。
林当其实不知道，他真的很特别，他的一举一动都很特别。他不知道他打小呼吸节奏就跟别人不同，一呼一吸之前带着特有的韵律感，仿佛是他生下来的本能。甚至连他的走路脚步和频率，以及说话吃饭用筷等，都有着恒定而特殊的韵律存在。他更不知道他的身体正由于他不自觉的调控而变得比一般人更好。
不管怎样，他都是无忧自在地过着每一天，安安静静地陪着自己的姐姐，受着家里亲人的温怀照顾。
过了许久，林当却是不看了，对林玲说：“姐，我不看了呢。”
林玲一听拉着林当，拽着小凳就向妈妈那边挪过去。对好动的她来说，就只是看着星星也是太无聊了。
两人来到妈妈身边放下凳子坐下，林玲就马上缠着妈妈讲故事了。农村里流传的故事也就几个，牛郎织女是最普遍流传的了，林玲已经听了很多遍，却仍缠着妈妈要她讲。
不过两小的妈妈却没有讲牛郎织女，她给他们两个小孩子讲起梁祝的故事，而两小的爷爷也在旁作补充。故事很凄婉，妈妈的声音里也带着丝丝叹息。两小听得很认真，表情也很入迷。但那种爱情的凄美却是他们不能理解，在他们心中也是不曾在意的。妈妈缓缓的声音只在他们心中留下三个人物印象——姓梁和性祝的好人，以及一个姓马的坏人。
小孩是世界上最懂小说的真意的人。他们不为小说的情节所干扰，只在一遍又一遍聆听中让心中的人物形象渐渐构建丰满。他们单纯，如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样，他们的世界只有好人和坏人。好人受难，他们会不满；坏人受挫，他们会拍掌。小小的心灵也没有承载太多记忆，可能转瞬就会忘记，也可能会留下淡淡的影子伴随他一生。
小孩易困，林当更是嗜睡，林玲常笑他是小猪，当然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她才会这么说，在外人面前林玲是很护短，很骄傲的。
“妈，我困了。”当两个大人自己讲完故事还深为其沉迷的时候，林当却是发话了。
“哼，小睡猪。”林玲哼道，还是对旁边的大人们说声，“妈，爷爷，我和弟弟去睡觉了。”
“嗯，去吧。凳子我们搬就好。”却是妇人的声音。
听到回答，林玲拉起弟弟，回到屋里两人共同的小房间。房间没开灯，月关透过窗子投进来，依稀可以看见房间里的摆设。两小也不开灯了，直奔靠墙的木床。两人爬上床，舒服的展开身子躺下，好不自在。两米宽的木床两人张开手臂躺着仍觉宽敞。林当躺下就安静了，林玲却是打了滚，嘻嘻笑了几声，然后又想起什么，拉来薄被单盖在两人小肚子上。
两小并排躺着，林玲虽然睡意渐起，但童心犹动。她低声问着林当：“明早家里没活，跟我去玩好么？”
“嗯。”
“去干嘛呢，去阿丽家看电视？”
“嗯。”
“还是去摘马果，不过要爬树，我还不大会呢，再说，妈妈也会骂的。”
“嗯。”
“那早点起去摘莲花？”
“嗯。”
“不过四伯知道我们去他的莲塘摘东西会骂我们的。”
“嗯？弟弟，睡了？小猪……”
小女孩嘟囔了几声，小脚轻轻触了下弟弟的小腿，却没见反应，也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房间里声音渐低。而前院，妇人仍和老者在闲聊，村里大小琐事都谈了一遍过后话题转回两小身上。
“幺娃六岁了，今年秋天就让他入学吧。”老人轻拂蒲扇说道。
“爸，幺娃会不会小了点，去学校我怕别人欺负他。”却是妇人的声音。
“这孩子很乖，就是太静了，玲儿上学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呆家里，我怕他闷着。再说了，学校里有玲儿看着，没事。”
“嗯，等天方回来我跟他说下……”
“玲儿这暑假回来也得让她姑妈来督导一下学习，幺娃也要准备一下了。”
“也好，要不就让他们俩去天华那住上几天？”
“嗯……”
房间里两小早已沉入梦乡，两位长辈的话自然没有传入他们的耳朵，哪怕听到，他们也不会在意，童年里，一切皆是新奇和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