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此刻,距离倒油山万里之外的皇城。
一切都是从这个雨夜开始的。
风里夹杂着些许血腥的气息,所到之处裹着叶子漫天的飞,虽然是盛夏,但还是透漏出寒冷,空气都像是要凝固一般,氤氲着水雾,让人眼里十分的不舒服,视线都没有往常那么清晰了。尘与土飞扬。
真是。一个巡逻的侍卫吐出已经嚼干的树叶,手将身上的剑握紧。这样的平静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啊,连声狗叫都没有,静谧的可怕。
暴风雨来临前,都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吧?
【玄冥阁】
“天象有变啊。”墨清看着天空喃喃道。
他现在正在书房里,身旁站着他的弟子,国巫,泠。她低着头。
泠正在研朱砂。白皙的手腕上沾了些许的朱砂,看起来分外的妖娆。书房里气压很低,墨清正在用朱砂画符咒,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
午夜子时,月食。
泠放下正在研磨的朱砂,准备去隔壁房间拿一盏蜡烛。
“不用了。我们都能看清楚的不是么?”
“弟子不解。”但是泠停下了脚步,重新拿起研钵开始研磨朱砂,只是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为什么非要光亮呢?有时候在黑暗里,看得会更清楚啊。以前你总是说怕黑,怕的其实是你自己内心的恐惧吧。现在你是国巫了,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了,为什么还是要光呢?”
“徒弟只想看见师父您。”
“是么?呵呵。也是,过了这几天,估计你就看不到了,永远的。”墨清叹了一口气。
泠手一抖,差点把朱砂倒在地上。师傅这几天一反往常出事不变的淡定,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晚上也总是望向远方,一个人想着什么。
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弟子不解。”
“有时候看徒儿你这个样子,我这么走还真是放心不下呢。”轻轻柔柔的语气,但是泠心里却凉了一大半。
“师傅……”眼泪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你是不是不要徒儿了……”
墨清一愣,转而笑道“我总共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怎么会不要你?但是你也看见了,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事情要发生啊。我是这个国家的国师,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要留下的。但是记住,要是师傅不行了,你也不要逞强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看准了时机,就把你师傅我的遗体带走,带到我们的家乡,好不好?”温柔却又是带着命令的语气。
泠还想说什么,但既然是师傅都没有把握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弟子明白。”
“不要磨了,这些足够了。把我的笛子取过来吧。”
墨清又想起了自己和那人的约定。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反悔的啊。城破不要紧,但是这些无辜的百姓们又怎么办呢?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还是要由他来承担啊。
泠把笛子拿过来之后就退出去了。
墨清拿起这只笛子,是骨笛,当年他的御兽为了救他而死,为了纪念他,便将他的骨头做成了笛子。笛子有十九寸长,尾部挂了一撮红色的毛。
月光下,墨清倚窗吹着笛子,一向温婉的《墨无研》现在听起来竟然徒增了几分伤感和凄凉。曲毕,墨清用手抚摸着骨笛,像当时抚摸着他的御兽一样。“这墨无研,怕是要失传了呢。”
他披上黑色及地的袍子,走了出去。身后的书房和他来时的一样。
【倒油山】
师傅看着陆清羽睡着后,蹑手蹑脚的关上了房门。
真是有点舍不得他呢,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徒儿,话说,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不人道了?不过还是不要把他卷入到这场纷争中来,好好的活一辈子吧。
“我说……“师傅打开门,却没看到师娘的踪影。
“跑哪里去了。”
“刚刚在画画,顺便占了一下方位。要我说啊,从坎字位走吧,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卦象上是这么说的。”
“……神出鬼没的真是吓死我了。嗯,老婆真要走么?我的意思是……”
“什么你的意思……当初出来的时候不就说好了要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我们两个人再加上这一个活宝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好么……”
“我知道。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又觉得吧,我生下来就就有的责任不应该就这么抛弃它,况且你身上的血统也不允许你这样吧?我是说,这些事情看透了便好,怕就怕在我们会沉迷之中,可是我们两个怎么说也是半个神仙了,就这么走了会对不起自己的吧。我们就把活宝留下来吧,待会儿我给他下一个酣睡符,等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师娘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脸的不情愿。
“真是,我怎么就跟了你,活该我倒霉一辈子!”
“其实你也是想和我一起走的吧?刚刚的画是留给活宝的吧?能卖不少钱呢~”
“哼……”师娘转过头去,准备给师傅一个爆栗,正好对上了……
师傅的嘴唇。
“啊!你占我便宜!”
“哎呀不知多少女孩子想我这么占她的便宜呢~”
【皇城东郊】
天色越来越暗,月食还没有结束。远处,仿佛能听见狼在嚎叫。
“啧啧,我看皇兄他们还能挺到什么时候,丞相您可是在我这里啊。”
话语间,狂风大作,隐隐传来一阵阵雷声,顷刻,一场大雨就倾盆而至,溅到地上,泥土变得泥泞起来,不好走。
“怎么天气一样变成这样了,真是的!不过我们的军队这么厉害,天气再差也没有什么关系吧……”被称作“丞相”的矮胖男人嘟囔着。
“你懂什么!”眼前的男人淡漠的眸子瞟了一眼丞相,嘴里尽是轻蔑。
国师,墨清。
你终于出来了么?不肯臣服于我,只愿意跟随那个皇兄?就为了你可笑的和皇兄之间的友谊么?真是愚蠢!
凤弱水虽然嘴上这么讲着,但是心里的确是很想把墨清拉拢过来的。他曾几次三番找过墨清,但都无功而返。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孤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国师。
孤……呢。这个称呼,一直很想要。尽管自己知道,这可能是个禁锢,但是王座总是充满了诱惑的不是么?
啧,想这么多干什么。
凤弱水眯起眼,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乌云已经密布,似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回到了身后驻扎的帐篷中,里面点燃的蜡烛,反而让他眼睛不舒服。丞相正坐在刚刚的棋盘前,满脸谄媚的笑容。
真是难看。
凤弱水还是心不在焉的想着刚刚的事,要是墨清也帮他的皇兄,情况确实有点不好办。毕竟墨清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能保国家这么多年风调雨顺。谁知道他的实力能不能一人抵挡万甲呢?真是期待呢,墨清。还有,皇兄。
“鄙人不才……”
“哦?”凤弱水笑着看向棋盘,似乎自己是输了呢。果然下棋的时候不能分心啊。
“丞相啊,你跟了我多少年?”
“两年。”
“当初为什么要帮我呢?明明皇兄待你不薄啊,做到丞相之位,也只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吧?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小的……小的只是觉得您更有君主的气概罢了……小的也只是想保一条命,您眼下要攻城,必定成破,若我不跟随您,便是死路一条……所以……”
“所以两年前你就知道会有今天么?”凤弱水玩弄着黑色的棋子。
“这……”丞相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乱世之中,必定会有两种人。一种是拼了命也想活下去的人,还有一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城而殒身的人。但可笑的是,一般前者都是最先死的,而后者,往往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活下来。
丞相是前者,而这墨清么……凡事总有个例外么,凤弱水想到。
他才不希望墨清活下来呢。不能利用的贤者,必须……死啊。
凤弱水一用力,手中的棋子便化为了齑粉。
丞相没有注意到眼前凤弱水脸色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到时候请别忘记了当时您给我的承诺……”
“哎呀丞相我忘记了。”
丞相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呵呵,怎么会忘记呢。但是你知道吗?”凤弱水突然脸上失去了挂在嘴边的笑容,脸上一片阴沉:“死人,是不会要承诺的。”
语毕,剑出鞘。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后,落地。
同时落地的,还有丞相的头颅和他脸上的惊恐。
为了这样的人还弄脏了我的剑,真是不值得啊,凤弱水完全无视身旁身首异处的丞相,好像是在对自己的剑说话。不耐烦地,擦去了剑上粘稠的血迹。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发出“叮”得一声响,清脆空灵。
“剑渴了呢。”
“那么,杀戮吧。”少年讲出这句话,眼睛悲伤的望向远方,又像藏了一头狂暴的狮子。
【十三名剑北斗】十三名剑排名第七的北斗。因其剑鞘处镶有七颗蓝宝石而得名,是十三名剑中最漂亮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