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康熙皇帝和德妃尽享天伦,十分尽兴,一高兴,顺手赏了几样东西,都不值钱,却是莫大的荣光。我这新进宫女头一天当值侍驾便得了赏,在旁人眼里确实太招摇,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眼红。特别是明霞,认定是我取巧夺了她的功劳,对我冷嘲热讽,大肆刁难。这些我都不在意,唯一让我有些介怀的是绣茵。
最近她总是对我爱理不理,虽然不像明霞那般夹枪带棒,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看我的眼神也很复杂,有很多我说不清的东西。背地里,很多人议论,我是绣茵带进来的,又在她手底下做事,不过我爬得太快,忘恩负义,倒把她压在底下,尤其上次万岁爷赏赐一事,更是大大折了她的风光。我倒不觉得绣茵是这样的人,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她这种变化。其实更早以前,就是和胤祥夜遇的那天,便已经初露端倪了。若是别人我倒不在意,只是绣茵,我不愿失去这个君子之交,可任我绞尽脑汁,却找不出原因,实在伤脑筋。
过了几日,阿玛终于找到了办法,悄悄托人从宫外头给我捎进来一个包袱。我回房关上门,打开一看,里面是药、娘给我做的几件贴身的衣裳,还有几件首饰和一封家书。信里大致的内容无非就是他们很好,叫我不要惦念,好好在德妃娘娘这里当差之类的话,还特别嘱咐我要仔细身子。其实自我进宫,除了在洗衣局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犯过两次病,来永安宫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现在想想,非但是心悸的毛病,似乎有好一阵子连那个梦我也没有做了。
我正看信,忽然门外有人推门:“哟,大白天的,插什么门呐!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听声音,回来的是翠儿。
我急忙将东西收到箱子里,下地开门。我刚拔下门插,翠儿就推开门,一把将我推到一边,“冲”进了里屋,四下打量起来。我急忙跟着进了屋:“好姐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翠儿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便转过身对着我:“昨儿王嬷嬷吩咐的活计忘带了,回来取。哎,大白天的插什么门啊!装神弄鬼的!”
我急忙瞎编了个接口:“好姐姐,人家回来换个衣裳,总不能四敞大开的吧。”“换衣裳?……”翠儿狐疑地打量着我。我心里暗暗骂自己,编这样一个滥借口,她一眼不就看出来我根本没换嘛!心里这样想,嘴里赶紧解释:“我刚插上门,姐姐就回来了。”虽然翠儿仍然疑惑,却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只好作罢,我便帮她找到东西,哄她出去了。虚惊一场!
又过了几日,我已经忘了这档子事。忽然一天晚上,绣茵带着几个大宫女进了我的房,后边跟着翠儿。
我还以为绣茵是找我有事,迎了上去,谁想一个大宫女过来,将我拦在一旁,剩下几个就去开我的箱子。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绣茵:“姑姑……”绣茵却并不看我,平静地吩咐那几个宫女道:“细细地察看,不可马虎了事!”那几个宫女应了一声,便开始“搜查”。结果自然是发现了我那包东西,我正要开口,翠儿却抢先插嘴:“就是那个!姑姑看看,可是赃物!”
听了这句话,我才恍然大悟,脑子“轰”的一声。我没想到翠儿竟会以为我偷东西,而且还在背地里“告发”我,难怪她这几天没事就在我身边转悠,原来是为了找“证据”。
一个宫女将那几件首饰呈给绣茵,绣茵看了看,转头瞧着我:“你怎么说?”
我赶紧跪下,解释道:“姑姑,重华冤枉,这绝不是重华偷的。”
“那这是怎么来的?”有人将登记册递给绣茵——为了防止宫女盗窃或是夹带违禁品,进宫的时候对我们的财务进行了登记,日后也定期有登记。“这册子上可没有这几件东西。”绣茵将册子扔在我面前。
“姑姑,重华真的冤枉,这是重华的阿玛托人从宫外送进来的,千真万确,对了,包袱里还有一封家书,可做凭证。”
又有人将信递给绣茵。绣茵细细看了,然后看看我:“可是真的?”我连忙努力地点头。
半晌,绣茵没有说话,略略沉思,其他的人都望着她。终于她开了口:“这些东西虽然并非赃物,但却是从宫外私带的。要知道私相授受同样有违宫规,是宫里头最忌讳的。如今你亲口承认了,人赃并获,这样大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需得禀明娘娘,请娘娘定夺。”说罢示意其他宫女看着我,自己转身出去了,翠儿随后跟着,临走时回头瞧了我一眼,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我跪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翠儿,甚至绣茵,怎么会这样……
半天,绣茵回来了:“传娘娘懿旨:苏哈塔重华,恃宠而骄,不修内治,不守宫规,与外人、私相授受,实属重罪,本应重罚,念其年幼,且为初犯,故从轻处罚,责苏哈塔重华洗衣局服苦役一个月,以观后效。”
顿时,我觉得天旋地转:“姑姑……”
绣茵却依旧平静地说:“这是你自作自受,姑姑也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一转身,出去了。
我浑身无力,跌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姑姑……”
几名宫女将我拉起来,随手捡了两件衣裳包了包,便“押着我”去了洗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