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四十分,那个撞击之后,引擎声停止了,一时间泰坦尼克上安静得吓人。而后呼叫侍者的铃声开始此起披伏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发现自己衣橱里的裙子停止晃动的女士问道。
“有人说是冰山,女士,我们现在停下来,避免撞上它。”赶来的侍者回答道。
也有人听到的是,“我觉得没什么大事,会停几小时吧,然后就恢复航行了。”
按耐不住的乘客穿着各式各样的浴袍,晚装,皮大衣出现在A甲板门厅里,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
二等舱的吸烟室里,一位乘客一本正经地问道,能否从冰山上取一点冰,放在他的威士忌里?
舱外严寒刺骨,然而三等舱的甲板上,一些好奇的乘客已经开始把掉落的冰块当球踢了,而另一些乘客则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海水进了他们的舱室,已经没到脚踝,F甲板的邮政员工正费力地把信件从膝盖深的水里搬到上层干燥的舱室。
Sherry跑出了休息室,从包厢的走廊跑过,沿着玛格丽特去的方向。凯瑟琳说自己拿的那块方巾是布莱尔的,可那明明是罗斯小姐给的,是凯瑟琳认错了么?
布莱尔下午去自己的包厢做什么?还是如罗斯所说,是和自己相邻的包厢?但是,相邻的另一个包厢,又不是凯瑟琳的包厢的话,不可能,因为那时……等等,相邻的包厢,Sherry跑过罗斯小姐的包厢,B63,没错,头顶的廊灯虽然昏暗,但也能清楚看清门牌号,可是,刚才灯似乎更亮啊,是电力不稳了么?
一定要找到玛格丽特!布莱尔,玛格丽特,这两个名字在Sherry脑中嗡嗡作响,她一口气跑出舱室,一阵冷气袭来,她裹紧了毛呢大衣,这边的走廊人迹罕至,她向前小跑了一阵,放慢了脚步。
夜空安静平展如墨蓝的丝绸,没有月亮,点点繁星泼洒其间,漆黑的海面平滑得像玻璃一样,穿着天鹅绒大衣的年轻小姐,面朝大海,毗邻星光。
“玛格丽特小姐。”Sherry站在她身后说道。
玛格丽特显然被吓了一跳,转而说道:“Sherry小姐,你怎么来了。”
“天气这么冷,你的咳嗽还要紧么?”Sherry问道。
“呃……我想,已经没问题了。”玛格丽特答道。
“你见到布莱尔了么?”Sherry一边问着,一边把手伸进大衣的侧袋里。
“没,没有……”玛格丽特说道,“我想是我看错了呢。”
一声轻微的咔哒之声,玛格丽特惊愕地看着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而持枪的人,正是Sherry。
“Sherry小姐,你这是……我做错了什么?”玛格丽特向后退着,充满了恐惧。
“抱歉啊……”Sherry说道,她直视着玛格丽特的眸子,缓缓开口:“海洋之心,真正的海洋之心在你那儿吧。”
“你早就看出那项链是假的了吧,灯黑的一瞬间,你拿出字条,让霍克利先生怀疑真正的项链已被偷走,从而去包厢检查,是啊,相邻的包厢,这才是成功的秘密,难怪我觉得走廊灯光变暗了,因为每隔一个包厢才会有一个廊灯,当时我们去的包厢,不是罗斯小姐的包厢B63,而是相邻的B65吧,篡改标牌号,这种事轻而易举。”Sherry说道。
“而后你用准备好的未设密码的空保险箱,让霍克利先生打开,暗自记下他的密码,那张提前放进去的字条,又成功把大家都引回休息室,而你自己则跑去B63,罗斯小姐真正的包厢,取出项链溜走。那个假项链,是你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放在那里的吧,当时是你最后一个出的休息室,而其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了对吧,玛格丽特小姐?”Sherry看着她说道。
“我不明白,Sherry,你居然会这样怀疑我,我为什么要去偷罗斯小姐的项链呢?我虽然出身并不高贵,没见过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个海洋之心的项链也确实美丽,但我不至于去干这种事情啊,”玛格丽特说道,“况且我和凯瑟琳小姐一起旅行,又怎么单独预定B65包厢布置好这一切呢?”
一阵凉风吹过,如果不是那个隐藏在夜色中的武器,静立的二人看上去就像是出来观赏冰山呢。Sherry突然微微一笑,看着玛格丽特裙子下露出的鞋,说道:“玛格丽特,你似乎穿了平跟鞋呢。”
“是……是啊,”玛格丽特说道,“因为参加完了晚宴,所以就换了平底鞋去休息室。”
“可是我穿了高跟鞋呢,”Sherry说道,“然而我们却一样高,这不奇怪么?之前你可是穿了高跟鞋才和我一样高啊……是不是,玛格丽特小姐?不,或者我应该叫你——怪盗基德先生。”
星光下,黑色的金属泛着清冷的光泽,Sherry仍然用枪指着玛格丽特,缓缓开口道:“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在灯灭的一瞬间,隔着凯瑟琳和霍克利先生摘下罗斯小姐脖子上的假项链的?”
良久的沉默。
玛格丽特一声轻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再隐瞒了,聪明的小姐。”
少年摘下面具,白色披风在夜色下带着诡异的华丽,他迎风而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很可惜,罗斯小姐脖子上的项链不是我取下的,”少年开口说道,“能做到让项链一瞬间消失的,只有那女人自己。”
“桌上杯子里放着的那个假项链,也的确是我走出休息室时放进去的,但那是另一个仿品,老实说,我也因为停电和项链消失大吃一惊呢,即使不停电,我也可以假装让那字条掉出来,原本我只要趁着包厢里大家围观保险箱时的混乱,取下罗斯小姐的假项链就可以了……停电是那女人自己的把戏,她恐怕是想私藏项链,嫁祸于我吧。”基德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休息室的座钟被调快了时间,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慢了,罗斯小姐是要在你来临之前取下项链。”Sherry说道,“可是那项链本身就属于罗斯小姐了,她何必这么做?是怕被偷走么?”
“谁知道呢,也许想拿了项链和情|人私奔,也许是他们夫妇合伙骗取保险。”基德无谓地笑笑,说道:“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女人似乎不知道项链是假的。”
少年看看Sherry手中的家伙,说道:“美丽的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头,不过你看上去很专业呢,你手中的东西,可不是和你的外表一样温和啊,实际上,你拿着那个东西指着我,我很紧张呢,海水很冷啊,你是想把我和布莱尔小姐一样去喂鱼么?早上的时候,我在我的B65包厢可看到,你们那边包厢的窗口里,扔出去女人的衣服。”
“扔衣服?你觉得是我杀了布莱尔抛尸大海么?”Sherry说道。
“虽然从心里上,我不愿将您这样的小姐和杀人的歹徒联系在一起,但此时,你不也正拿枪指着我么?”基德无奈地说。
“杀人的歹徒……”Sherry一声冷笑,声音却带着点苍凉,说道:“我确实是杀人的歹徒。”
“不过,你也认为布莱尔失踪是因为我么?不对,凯瑟琳说这一切时你并不在场,根本不知道布莱尔的方巾出现在我这儿的事,就凭几件扔出去的女人衣服?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布莱尔的方巾为什么会在我这儿,那明明是罗斯小姐给我的……”Sherry的表情凝滞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根本不是罗斯小姐要卷项链和情|人私奔,是彻头彻尾别人要盗取她项链的阴谋!”
“那个女人化妆成布莱尔上船,监视玛格丽特,计划盗取项链,她知道今天下午我不在自己的包厢,而我又不能说出自己身处何处,所以指认布莱尔进了我的房间,布莱尔当然会消失了,因为她又扮成了罗斯,给我布莱尔的方巾,真正的罗斯小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Sherry说道。
“什么女人?”基德问道。
“我想这就与你无关了,”Sherry说道,“海洋之心在哪儿?”
“哦,原来你也是喜欢钻石么,小姐?”基德说道。
“不,我只是不喜欢盗贼。”Sherry耸耸肩。
“我不喜欢盗贼这个词呢,小姐,我可是珠宝的鉴赏者,犯罪的艺术家,月光下的魔术师啊。”基德笑道,“这可不是块普通的钻石啊。”
“是不普通,名副其实的噩运之石呢,要是有人把它当订婚礼物送给我,说不定我会把它丢到海里去。”Sherry说道。
“路易十四得到这块宝石,仅仅戴了一次就患天花死去,路易十五把它给了他的情|妇,结果他的情|妇就在法国大革|命中被砍了头,然后是路易十六夫妇,如你所知,这对夫妇双双上了断头台……它1792年被盗失踪,直到1830年才重现于世,就拿近的来说吧,1908年,它被土耳其苏丹买走,经手这笔生意的商人汽车翻下悬崖,一家人都遇难了,而苏丹把钻石赏给他的亲信,可这亲信不久就被苏丹处死了……”
“呵呵,究竟是这宝石充满了噩运,还是垂涎这宝石的贪婪的人们,为了争夺这宝石犯下罪行,伤害了它的主人?”基德说道,“亚伯已死,该隐被流放,神又赐给亚当一个儿子——赛特,他一定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因为在他十岁的时候,亚当送给他一本记载了宇宙知识与神圣智慧的书,这本书就被记录在蓝宝石上,这颗海洋之心,很可能就是蓝宝石书啊!”[9]
“抱歉,我对圣经故事没什么了解。”Sherry说道,“以神圣的名义,抱着鉴赏家的心态,犯下小偷的行径,果真称得上是怪盗的作风啊……与其给我讲这个,不如说说去年8月19日晚上你在做什么?”
“1911年8月19日?”基德说道,“小姐,你未免高估我的记忆力,据我所知,那天发生的大事大概就是卢浮宫的《蒙娜丽莎》被盗了,而且事隔一天多后才被发现,不过,我对那个没眉毛的女人可没多大兴趣。”“好吧,至少你会记住这一天1912年4月14日,因为这天,是怪盗基德被抓获的日子。”Sherry将枪口移向他的面庞。——————
注:[9]亚当把宇宙知识与神圣智慧记录在蓝宝石上,成了亚当书,除了在那本冯·丹尼肯的《历史的谬误》里看到,似乎也没找到其他资料,以下仅代表个人看法,一种可能的是,蓝宝石书就是相传的亚当书,也就是《罗洁爱尔之书》,七大天使之一罗洁爱尔(Raziel)撰写,后来给了以诺,以诺又给了诺亚,诺亚根据书中的知识建造了方舟。而钻石一词起源于希腊语“Adams”,意思是无坚不摧的,和亚当(Adam)很像,而亚当应该是来自希伯来语,所以不一定是真的刻在钻石上,可能只是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