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凤溪分别后,墨轩逸缓缓走进了竹林深处,随手采了一片竹叶,接着在一块小坡上坐下,吹起了一首小曲。
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突兀明显,却并未传出竹林,只是在竹林内回荡。
淡淡的皎白月光轻柔地洒在墨轩逸身上,映衬着他身上的黑袍,看起来很是神秘。与此同时,也将他不由自主散发出的悲伤气息,衬得愈发鲜明起来。
一曲终了。
墨轩逸起身,垂首而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夜晚,似乎还是有一个女子在他身边巧笑嫣然道:“师兄,你吹的曲子真好听,教我可好?”
他记得那是他只是笑笑,有意逗她道:“你追上我我就教你啊!”
不久后,她追上了他,确是他刻意等她,他将她揽入怀中,道:“师妹,我们在一起如何?”很直白,很突兀。
那时他看见她双颊上突然出现的红云,心脏倏地一跳,不由开始有些紧张。
他记得,那天的月光很明亮,照在她脸上,他清晰地看到她用力点了点头,眸光中满是坚定,确定要一直与他在一起的坚定。
事实上,他最初时与她在一起的目的确是不单纯,但是相处不久之后,他便开始渐渐喜欢上她、爱上她,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心中对她有所亏欠,便只好通过对她的好来弥补了。
后来……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们的命运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没有相交点。也让他再无提起的勇气,让他不敢再去回想那一段的记忆。
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忘记,午夜梦回时亦是常常想起,那个唯一被他深爱过的女子,最后用着最决绝的方式狠心退出了他的世界,彻彻底底地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想,她还是爱他的,但同时她也恨着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亦不知她自己究竟对他是恨要多一些还是爱。他想,她那时一定很难过,一定很心痛,她最信的是他,可笑的是,伤她最深的也是他。
如果可以,他多想那时死去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他还是后悔了,即便他以前从未对自己做的事后悔过。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他才不再只沉浸在她离开的伤痛中,他再不复之前的模样,他为自己带上玩世不恭的面具,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与她葬在了一起。他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然后虚伪地与人周旋,对所有的人都虚与委蛇。但是,他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江楠。起初,他只是觉得这是个美丽地过分的女孩,他“救下”她后,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却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他对她完全信任,但是那种感情却不是爱,他心中很清楚,他不会因江楠而心跳加速,那样的感觉,大抵就是把江楠当作了妹妹。当他对江楠了解逐渐多起来时,他才发现,她坚强得让人心疼,只是她与他,依旧只是妹妹,她对他也只是当作兄长。
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经在安晴离开的那天死去了,不会再为任何人而跳动,但是似乎这些被那个叫凤溪的女子打破了。他在她面前,心跳总是没有原因地无法控制频率,他知道,那是心动了。就如同佛教中的六祖慧能所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那是他的心在动。
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却觉得眼角有些湿漉漉地,手指指尖轻抚而过,竟是泪水。似乎每一次想到他,他都会有泪。倒是应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但他想,此生他应该只会为安晴一人流泪吧,唯有她,配得上他的泪,唯有她,知道他的痛。
他怔怔地看了指尖的泪滴许久,忽而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轻声开口:“安晴,对不起。”这句话他已对她说了无数次,但他却仍旧说着,即使对不起这三个字在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起码,这样能让他好过些。
“安晴,你曾经对我说,人死后都会去天国,到了夜晚就化成星星,在空中看着自己思念之人,他们是能找到彼此的,无论隔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冥冥之中都会有种牵引,让他们能感受到彼此。”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所以才会在夜晚时躲起来,不让我找到你?安晴,你可是还在怪我?你可知道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安晴,这么多年来,我每夜都看着天空,我每日都在夜空中寻找代表你的那颗星,可是我从未找到过。你不是说过,‘我们’永远都是‘我们’,绝不可能被分成‘你’和‘我’吗?你不是说过,不论如何,你都会用你的方式陪在我身旁吗?可是为什么你却食言了呢?是不是我把你伤得太深,让你不敢再爱我了?都怪我,全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生中总有一个人,一开口,便让你泣不成声。那个人,便是最爱的人了。
“安晴,我好想去找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扔下我?”
“安晴,是不是我让你觉得我不够爱你,所以你才会那么狠心地离开?可我是真心爱你的,若是只是因愧疚演的一场戏,我怎会入戏那么深?”
不知为何,今夜,他莫名地异常想她。
“安晴,是不是我因为凤溪而心动让你生气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爱上她,好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好不好?它只会因你跳动。唯有你,能让它跳动。”
他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就想往胸口刺去,他是真的累了,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么多年了,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他很想就这么去找他。江楠那么懂他,一定会帮他完成未完的事情的。想着,他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而后用力将匕首扎进去,却是才划破一点点皮,便被人抓住了。
“墨轩逸,你是疯了吗?”凤溪觉得心好痛,不知是因为他说绝不会爱上她还是他对那个名为安晴的女子的感情,她无法分清。
“怎么是你?”看到眼前的人,他很是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来这散步,不成么?”她只是在他走后莫名地感到不放心他,便悄悄地沿着他走过的痕迹走了进来,从他用竹叶吹曲子开始,她就一直在了。
这蹩脚的谎言,他并未戳破,而是将目光移向她紧握着刀刃的右手,映入眼帘的便是鲜血成股地沿着她的手掌落在地上,然深了一大片泥土。他心下懊恼:今夜,自己怎会如此地失控?
见他没有说话,凤溪又接着说道:“你的胸口划破了,要赶紧包扎一下,不然很容易感染。”
他神色复杂,有些敷衍地说道:“不碍事,倒是你……”
说着,他无意瞥见她仍紧握着刀刃的右手,血水沿着刀身的弧度留下,慢慢低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像雨点落下,一滴滴却好似打在他的心口,带着微微的酥麻,和钝痛。
这种感觉.....他不愿细想,而是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你是傻子吗?自己的手伤成了这样也不懂得放开?为什么非要用手来抓呢?”话语中却分明带着几分关心,和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心疼。
“我这不是情急吗?”她注视着正为她包扎的他,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再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真是好心没好报。”
即便她说得小声,但仍旧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呀?”他眼中带着些许戏谑。
“没什么没什么。”她急忙摇头,胡乱地摆手否认,却不小心使伤口裂得更开了些。
“别动。”他隐去某种的一抹心疼,一手为她包扎伤口,一手紧紧按着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放着她乱动,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包扎好。
之后,他径自向外走去,背对着她缓缓吐出二字:“走吧。”
“去哪里?”很明显,她还有些没回过神儿来。
“回房间啊!”他回过头,有些无语地对她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呆在这过夜?那我就不奉陪了啊。”
“喂~~”凤溪追了上来,轻喘着气,“你等等我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歹也算救了你一命吧?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啊?这也太没良心了吧,以后看谁愿意救你。哼!”
“我又没求你。”他忽然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有心要逗她。
“你……”她气得无言以对。
“你什么你呀?”他很不厚道地又加了根柴,让她的怒火烧的更加旺盛,当她已经快要爆发时见好就收,打起了太极,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我说,你这样明天的大会怎么继续参加啊?怕是连剑都拿不稳吧?”
“切。你少瞧不起人了!右手不行不是还有左手嘛?”说着,她用左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佯装凶狠道:“我警告你哦,你不要看不起我们女子,右手伤了又如何?照样能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还用力挥了挥包扎得跟粽子一样的右拳。
“你小心点,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了啊。”墨轩逸有些无奈地说道,又接着揶揄道,“对了,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我好怕怕哟!”
“真的?”她笑逐颜开,嘴角差点没咧到耳根子后面,“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哼哼哼哼~~”某女一根筋地完全没有想到刚刚某男的话的真实性。
他忍着笑,微微挑起眉,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骗。”
“……”太过分了!老娘忍无可忍..............重新...再忍,不跟你计较!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