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潭下星月望,怒剑竹前把笔当。
是夜,月白风清,万籁俱寂。
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小屋,屋外的墙皮早已脱落了,屋顶的瓦片破旧不堪,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乍眼一看,倒似一间柴房。
“吱——”这扇布满灰尘的房门打开了,紧接着,屋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少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幽幽的竹林,少年不禁黯然,自己已经许久未走出过这片竹林了。
“七年,七年了……”碎碎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倔强、一丝无奈,抬头,繁星朵朵,少年似乎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许久,缓缓的低下了头向着竹林前方漫步而去。
背影……渐渐的,消失了。
——竹林深处,“终于还是去了吗?”
……片刻,只留下了竹林间悉索的声音,幽幽瑟瑟,清脆醒耳,似乎此地从未有人来过。
……
天渐渐破晓,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晨夕。大地朦胧,天色由青转灰,渐渐起了小雨,少年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一直往前走。
……
雨越下越紧,狂风簌簌,偶尔传来噼啪树枝断裂之声,天上乌云密布,时不时传来乌鸦的悲语,远处,野狗低呜着,此情此景想必任何人见了都会心慌,何况这是墓地。
少年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尊破旧的墓碑。
“扑通”——少年跪在墓前……
……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
也许是上天听见少年的心声了吧,雨,越下越大。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致命的痛定思痛,雨水滴湿了全身,却滴不进他的心,狂风带走尘埃,却带不走哀愁,是谁的心头在荡漾?可曾有一个女人对你无微不至?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跃起,曾经的画面又在脑海浮现。
——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少年五指嵌入这快要沸腾的血管,哀莫大于心死,万分悲伤不是歇斯底里,眼泪无法表达其内心的挣扎!他彷佛置身与一个无声的世界……只是望着这破弃的墓碑,那空洞的眼神,彷佛能望穿一切……
许久。
“你……你要走了吗?”说话的正是竹林深处的那个神秘男子,不知何时他竟站在了少年身后。
少年缓缓转过头,注视着他——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到的是坚强,而从他鬓角的白发看到更多的是沧桑,他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找不到一丝忧愁…因为,他的忧愁一刀一刀的刻在心里,他的右臂…不,他没有右臂。
“……我自有打算,你的……右臂?”
男子从容一笑道:“这没什么大碍。”
少年起身道:“那……我得走了,再见。”
“我们……还能见面吗?”
少年不语。
“……这个,给你。”男子左手拔出腰间的利剑,紧握着,拿到少年面前。
少年接过利剑,细细的揣摩着,只识此剑轻如羽毛,薄如蝉翼,剑身没有剑柄,剑体通长,看似一折就断,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和杀人利器联想在一起,何况,这只是一把竹剑。
少年右手一挥,竹剑直指苍穹,剑锋上刺眼的亮光,似乎想与这天地一较高下!
少年收起竹剑,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剑,不凡。”
“我并没有认为她是剑。”
“那她是什么?”
“……你觉得她是什么,那她就是什么。”
“那……你认为她是什么?”
男子久久不语,忽然道:“女人。”
“她有名字吗?”
“竹月。”
少年抚摸着竹月喃喃自语道:“竹月……清雅脱俗,温柔可悦。”
于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其系在腰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始终不曾开口,只是转身,离去。
男子:“……”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暴雨骤停,狂风中断,男子望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愣愣出神,千言万语到嘴边最终化作两个字,“城儿……”
……
少年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小屋中,这是一间陪伴他十六年的小屋,简陋、复杂,简陋的是房间的摆设,复杂的是这扑朔迷离的回忆,这份回忆是美好的,是痛苦的,是无奈的。
带着满怀的愁绪,少年走出了这间屋子,走出了回忆,缓缓地关上了这扇门,封锁了这份回忆。
今天,他将与这间破旧的屋子道别,也许是一天吧,又也许,是一生。
抬头,望天。
暴雨过后的天空是那么的美丽,天空的阴霾随着温暖的阳光都褪去了,恶梦过了,明天会更好。
他似乎在天上寻找着什么,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
许久,少年失落的地下了头。
……有你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他如此,我们亦是如此,人们一贯的以为只要看着天就能把自己渴望的填进去,其实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我们自欺欺人罢了,可是,那有怎样,至少我们心里会比较好过一些。
少年低叹了口气,回首望了一眼小屋,回过头来,彷佛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艰难的,向着前路,向着明天,向着世界迈出了第一步。
一思一念一壶惆,一生一剑一江湖。
……
正午,晴,树林间,有呼喊声……
……
……
……!!
“放开我!”不知何时,少年竟一只脚被绳子勾着倒挂在树上,看那样子很是痛苦。
只见树下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他身着一袭淡雅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把小纸扇,长发飘飘,眉清目秀,神态自若,甚是潇洒,只见他一收纸扇,冷冷道“哼,你破坏本公子的捕兽陷阱不说,倒还让我救你,想的可真美,今天本公子心情还不错,你叫我一声文大爷这件事情也就算了,我可以考虑救你下来。”
少年很是倔强,道:“呸,光天化日之下设这么一个陷阱,算什么好汉,快放我……下来!”
纸扇少年戏谑的说道:“哟,有骨气,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凶我文人悦,你倒算是第一个,再给你次机会,叫还是不叫。”
少年貌似就快断气了……沙哑的说道:“……不……叫……”
文人悦这次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大笑道:“好好好!你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嘛,本公子喜欢。哈哈,算了算了,本公子就不为难人了。”只见文人悦笨拙地拆下绳子,放那少年下来。
……
少年:“……”
文人悦猥琐一笑道:“额……兄台相识就是一种缘分,何况能这样……我还是第一次,敢问你……尊姓……大名?”
少年不屑的看了文人悦一眼,道:“你不必知道。”
于是,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文人悦急忙追了过去,道:“喂,做朋友总该先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你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喂喂!”
少年似乎有点惊讶,但转瞬就被不耐烦取代了,看着文人悦淡淡道:“宁城。”
文人悦更显惊讶,短暂的呆滞过后,又为自己问到其名之事深感到有成就感,瞬间又把这份强大的成就感荣升为自己无所不能,哈哈大笑道:“宁城,哈哈,宁城……你这是要去哪啊?”
“青穹山庄。”
……
……
旋驾耸,泛青穹。延八虚,辟四空。
……傍晚。
青穹山,山顶,有风,大风。
有人,两人,老人,剑客。
“时儿,你跟随我有十五年了吧。”
“义父,五岁那年我就入你门下,现在已经是第十六年了。”
“是吗……我老糊涂啦,离死也不远了…”
“……”
“时儿,要是以后有个姓宁的年轻人来找我,你就说老头子有事先走了,欠他们母子俩的只有下辈子再还了……我……欠他们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要是他愿意的话把这整座山庄给他都行…”
“义父……你……我知道了……孩儿一定会办到的。”
老人负手立于山顶,彷佛这世间一切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渺小,终于……内心的强大再也托不住这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
又有谁能想到他就是十年前让魔教闻风丧胆,不可一世的楚如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