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祠堂,竟然还不让我和阿娣进去,我们只好站在门外,眼睛往里面窃视着,祠堂是没有门的,里面一览无余。五叔公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他带头对着那尊奇怪的神像膜拜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其他人立刻跟着照做,动作甚是整齐。
我见过拜观音、拜妈祖的,都是双膝跪下,两手伏地,或者两手合十磕头。但拜这尊神的方式很奇怪,大家都是单膝跪下,一只手靠背,一只手撑着膝盖,低着头,表情严肃,就像电视里参拜将军一样,看的我和阿娣目瞪口呆。而且此时我才注意到这尊神会让我觉得奇怪是因为蒙着脸的,只露出两只狰狞的眼睛,身上披着残缺不全的银色盔甲,形似很是诡异。
那些老骨头把场面搞的跟拜邪教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太阳都升起来了,里面终于结束了跪拜,大家都起来改为坐着。这时五叔公润了润嗓子吼道:"都给我听好了,这事到我们这代就行了,莫影响到后人,日后哪个羔子敢传出此事,就让他断子绝孙。"
五叔公脸是对着我老爸老妈说的,表情极其严肃。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凶,好吓人啊!其他叔公叔婶都坐在那不敢说话。同时我在外面又觉得很好笑,里面就像是一群黑帮元老在开会,五叔公准就是个黑社会头子。
不一会五叔公又叹道:"看来真的是时代变了,我们都老啦!乌石下村就要消失了。算了,不讲了,既然都回来了,是时候把这位爷爷抬到后山葬了。"
我在屋外‘啊‘的一声问阿娣道:"又哪位爷爷去了,需要下葬?"
阿娣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爸都叫爷爷的,那是你太祖爷爷了。"
接着,只见五叔公他们把那尊神给放倒了,找了个门板垫上。这时我一下惊呆了,想必他说的‘爷爷‘就这尊神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咱太祖‘爷爷‘是神。本来这‘爷爷‘是盘坐着的,倒下后,双脚一下子被他们给拉直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它的关节是可以活动的。真是不可思议!我一边赞叹到,一边看着他们把‘爷爷‘从里面抬了出来。
我赶紧给‘爷爷‘让路,老爸老妈跟在后面,我和阿娣又在老爸后面,搞得和真的出殡似的。目标是北面的后山,那是村里的祖坟地,我和阿娣就像是看热闹一样跟着。
到了祖坟地,五叔公像个风水先生,拿着罗盘走来走去,随后指着一块地:"就这里,开始挖吧!"老爸老妈赶紧拿起锄头开挖,似乎他们早准备好了的。几个老头也轮流着挖,不到一小时,一个大约两米深的坑就挖好了。
然后他们又把‘爷爷‘架起来,因为我说过,‘爷爷‘的关节是可以活动的。所以架起来后被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准备抬到坑里。
我突然对‘爷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当他们把‘爷爷‘抬到坑里时,由于那个坑大概有两米深,我是以上往下俯视的,它的怪异姿势一下子使我恍然大悟,‘爷爷‘怎么那么像我梦里的那个向我射箭的‘后羿‘?我擦亮眼睛再次看,真的很像,那残破的盔甲,还有那个姿势都一模一样。只不过‘爷爷‘手里没有拿弓箭,但那个怪异的姿势,就是射箭的姿势。
我一下子懵在那里,心想不会那么巧吧!这尊神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还不止一次。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这尊‘爷爷‘,甚至不知道有它的存在,那么我这么巧梦到它,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暗示呢?
我现在又不能去问他们这‘爷爷‘是那路神仙?为什么要跪拜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葬他?从小到大,不能问的东西始终胜于能问的东西。现在,我只能让它伴随着最后一铲子泥土的落下,成为永远的秘密埋葬在这里。
整个过程十分简单,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还要致词跪拜什么的,甚至连个碑也没有,或许它不需要碑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神是可以下葬的,我越来越搞不清楚村里的那点破事了。难道我们村里真是搞邪教的?
.......
接下来就非常无聊了,无非就是大人讲话,小孩一边站,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似乎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当五叔公知道石头谷仓塌了后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哦"了一声。跟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这么机密的石头谷仓,他却表现的这么漠不关心,实属反常。不过,有另外告诫我和阿娣要遵守祖先的规矩,不得把今天的事说给外人听。
我和阿娣没有说出昨天发生的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现在大家都没事了,五叔公也没问什么。吃完中午饭,大家帮忙收拾了老屋,中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老屋一切很平常。我和阿娣偷偷把另外那个黑色坛子搬到阿娣的房间,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并没有拆开来看。
下午,我、老爸老妈、阿娣一起要回城里了。我带着众多凝问和一种复杂的心理离开了这个熟悉又突然陌生的村子。
在车上,我一下子又睡着了,醒来时,一身冷汗,我忽然有种不甘心的想法,这种想法或许不是我的本意,但它已经侵略了我整个思想。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越来越糟糕了,我想我有必要去搞清楚一下。我现在有种去挖那尊神起来的冲动,因为,我又做那个梦了,并且我确定梦中的那位射箭者就是那尊神。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在意过这个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做这个梦,意味什么,但我现在可肯定,多少和我现实生活有点关系。
回到城里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从乌石下村到城里有将经四个小时的路程,大家都疲惫不堪,没有人注意我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我觉得还没有必要去跟他们说我的事,现在我还猜不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跟我有着什么样的关联?连我自己没弄明白的事跟他们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的,所以我决定先静观其变。如果事情会严重再说也不迟。
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电脑,找出谷歌地图乌石下村所在的地方,看看黑坑山里到底有什么。但是很遗憾,谷歌地图上并没有我们村的名字。我找出里我们村最近的镇,然后沿着往我们村的路上找,找了几遍还是没有,被一大片原始森林所覆盖,并且像我们这种不太重要的地方,谷歌地图没有拍的很清楚,只有高空俯视的画面。
看来谷歌地图帮不上什么忙,我看了看表,才七点多。趁早我又立刻找到我一个同学家,他家离我家不远,不一会就到了。这是我初中的同学,我们从初一开始,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这个同学叫杨康,当然,他不是金庸小说里的那个杨康了,其实他长得挺斯文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跟金庸写的那个杨康完全相反。
杨康是个书呆子,平时就喜欢看书,而且是属于那种什么书都看的人,他家的书比我家的盐还多。我一见到他就说:"赶快给我找到长汀县的县志,最好是离现在比较近的。"
他刚开始一愣,之后反应过来:"你找县志干嘛!最近的长汀哪有什么县志记载?"
"别磨蹭,古代的也行,快点找出来给我,最好是有写到我老家的。"
"你是说你们乌石下村的啊?"
"对,有吗?"
"有"
"赶快拿来"
"在这里,怎么拿"他指着自己的大脑袋。
"你这脑袋瓜比电脑还好使啊!赶快讲讲,书上怎么说的。"
"没什么,很普通啊!一九九八年就被撤村了。"
"撤村,怎么说?"
"据说是你们那带有丰富的森林资源,曾经县里计划开辟一条公路通往森林内部,建立一个伐木工厂。可奇怪的是公路开到离你们村不远时,连续发生了多起人体自燃事件,好几个人被烧死了,至于为什么会突然自燃没人说得上。然后公路被停止修建,县里找来几位专家,和一批地质学家进山考察,这队人进去后全部失踪了,当时惊动了省里,派了人来调查,但调查结果令人失望,无果而终。所以九八年的时候政府决定撤村,其余村民陆续都搬迁了。现在是属于县里的原始森林自然生态保护区。你自己不就是那出来的嘛!怎么比我还不懂?"
"我那时还在穿开裆裤,从小又在城里长大的,我懂个屁呀!"
我心理琢磨着,原来是这样子,难怪我在地图找不到。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黑坑山里有什么,而是那个被五叔公埋葬的那尊是何方神圣,怎么老出现在我梦里?不知道这小子知不知道。明说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套套这小子的话:"你有没有在某本书上看过,就是某些偏僻的地方有一种风俗,喜欢把一尊祭拜的神给埋葬了。"
杨康听后,眉头皱得跟一湾月亮似的,也不知道这小子听明白了没有。皱完眉头他嘴里"嘶嘶......."地吸着,嘶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可能说的是葬将军吧!我以前有在一本古代野史里看过,好像是古代某个部落有这样的风俗。"
我心头一震,看来这小子知道,也许有救了:"快说说,怎么葬将军?"
"当时我看的野史书里也就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下。据说是东汉后期,南方有个神秘的部落,藏在深山老林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这个部落人口很少,但个个都是能征善战,所向披靡的勇士。这些勇士专门为一些国家提供征战服务,不是去当普通的杀手,而是当挂帅的将军。他们不需要名分,打完战就会自动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并且他们百战百胜,从未失败过,有点类似于现在的雇佣兵。而这些勇士出征前有个很奇怪祭祀活动,那就是先找人把自己的模样雕刻出来,然后让众将士把雕像风光大葬,然后才出征。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神秘的部落没多少年就消失了,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靠,就这样,还有吗?"
"没了,这都是野史上写的,可信度不高。怎么,你急着问这个,不会是你见过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听故事听来的,有点感兴趣罢了!"我想这小子肯定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不是那种八卦的人,我不想说,他自然不会问了。如果杨康说的这段记载是真的,那五叔公他们八成就是葬将军了。记载说是出征前才葬将军,那五叔公他们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出征吧?但仔细想想又有极大的不同之处,村里那位将军可是蒙着脸的,又是一副残兵败将的样子,随便就给埋了,哪像出征前的样子。或许跟野史里记载的根本不是一路货色。
算了,还是别想了,管他是葬神还是葬将军,这两天搞得我头都大了一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