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宿舍门,一股超强气场迎面扑来,牛人都是有无形力量的,就像只要陈女士出现周围就会有着莫名的压迫感。身着休闲却不失高质感的男人面色凝重,面对着一向随意自我但此时泪眼婆娑的丁湘,不知是否是因为早知爸爸到来,裹胸外还多穿了件黑tee,夹脚拖鞋穿着也没有那么痞气,但是如此这般隐忍落寞,原因与眼前的男子脱不了关系。见刘菲菲和吕欣不发一语,只得躲开站在阳台观望,刘菲菲手握刚挂断的电话,眼神示意我出面调解,面对此情此景,我一阵窘态。
“呃,叔叔,你好,我是丁湘舍友尹邑,有话咱客厅坐下慢慢说。”
男人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下我,眼神之犀利丝毫不输陈女士,看来每个叛逆的娃家里都有个名副其实的暴君。
“不用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目光又杀回丁湘,“记得你是有爸爸有家的人,半年不回家是在给谁脸色看呢?下周末我跟你阿姨的结婚纪念日必须到,话我放在这里,你好自为之。”男人字字敲在丁湘脸上,丁湘脸色难看到一定地步,暗紫色的嘴唇紧紧抿住,吐出几个字,“我不想见到你。”一连冲过丁父和我两个人,消失在楼道走廊里,丁湘父亲一脸凝重。眼下不知怎么收场,想着丁湘没带手机、钱包还有钥匙,穿着一副家居模样能跑到哪里,这是多糟糕的一天。我条件反射地追出去,刚才娇弱忍让的是我所认识的丁湘吗,那个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的丁湘原来也是有克星的,而且被克得死死的。她在校外租的房子灯是暗的而且敲门也没有反应,学校篮球场,斯新湖边的长椅都找遍了也不见其踪影,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楼管阿姨都已经休息了,吕欣打来电话说丁湘还没有回来。这个点回不了寝室,实在不行我还能在外面酒店住一晚或者叫哥出来钱柜接着high,可是丁湘一没带钱二没带手机,今晚她能找谁在哪过?落寞的背影飘在街上的画面闪过眼前,我不再加以想象,继续找,恰巧这时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在学校附近地铁站,丁湘。”
“可恶!”我直奔过去,寻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地铁口的台阶上,丁湘埋头伏在放在蜷缩双腿的双臂上。
“你是小孩子吗?还玩离家出走的戏码,这是谁的手机号。”我站着质疑着。
“借我点儿钱,我想喝酒。”丁湘抬起头,一双泪眼。
“好啦好啦,见不得你这个样子,你怎么跑到这里,你不是讨厌人多,公交都做不得?还来地铁站。”
“要你管,我想恶心死我自己,不成?”
“谁爱管谁管去,等着,我去买酒。”
“尹邑,手机是跟路人借的,当时我只记得你号码。”
身后丁湘略显低沉语气的陈述却让我心中一阵暖意,没有转身,低头浅笑,走向附近便利店。凌晨一点多,我俩坐在地铁口的台阶上,偶尔路过的行人看着我们,我们灌着啤酒看着行人,今天,我俩都是沦落人。
“庆祝你顺利进入复赛,来,喝一个。”
“好。”一天的千折百转的心情变化让我都快忘了这码事,我试探性地问,“刚才是你爸爸?”
“奥。”丁湘先是一怔,然后又故作平静。“下周六我一定去现场给你加油!”
“可是,你爸爸的结婚纪念日?阿姨?原来我们一样。”
“我不想去。”丁湘侧身手托腮向我,这可能是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把她当成女生,当成同性来接触,尽管她夹脚拖鞋和花色沙滩裤依旧彪悍,但是此刻丁湘眼中流露出来的妩媚和脆弱让人有着情不自禁地保护欲。“尹邑,你在我这里没有味道,这不是随便说说,我讨厌别人的体味从那年阿姨来到我家开始。”
“我想听这个故事。”我附得更近。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了妈妈,直到初三某次放学回家,在我家卫生间不经意发现女人带有经血的内衣,从此我觉得所有东西都是脏的,都是有异味的,而自此之后,爸爸把这个女人正式带进了家门,带来介绍给我。我连自己亲妈都没有叫过一声妈妈,又怎么可能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可笑!”丁湘眼神中苦楚混着倔强。
“丁湘,”我顿了顿,“我陪你去看下心理医生吧。”丁湘脸色骤变,我忙补充,“这没有什么,看心理医生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理问题,包括我,我陪你。”我保证我眼神中绝对流露出了从认识她以来的最大诚意。
“再说。”丁湘又开了一罐。
又是彻夜不得安稳,终于熬到天空鱼肚白般亮起,来往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了起来,估摸着宿管阿姨也该起床,我们决定往学校撤,丁湘回到寝室拿了校外租房的钥匙,收拾了一些衣物生活用品,再三嘱咐我对她校外住处保密,看来丁湘这次是要消失一段时间了。管不得这些,昨天连着两场酒水,再加上露宿街头的一夜,我现在无比想念我的床,只想倒头就睡,胡乱敷衍过丁湘的保密约定之后,我睡得不省人事,直到电话铃声周而复始反反复复地响起,又是催拿快递,在联系不到任何人可帮代取的情况下,我只得只身下楼。加拿大,多伦多,我现在不用打开快递的纸袋我都知道里面有几张照片,放在书桌上的某个角落,不管是谁所寄,或者有着怎样的意图,我不想花费脑筋再去想,如果是你,你早晚会自己来亲自揭开谜底。
谁都会有过去,令你难以忘怀历历在目的珍贵往事可能恰恰是另一个人喜新厌旧的最终症结,因为不想再想起过去某个时间段时间点发生的事,所以你会不自觉疏远抛弃当时那段时光里陪在你身边的人和物,不是不懂怀念,而是怕想起,怕想起那时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所讨厌的自己。而事实上,往往把自己锁起来不想被伤害自以为免疫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情冷暖,但其实最受伤的还是你,因为想疼你爱你给你温暖的人远远比对你假情假意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