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林风给孟伟打了个电话，孟伟问他有什么事，林风说有急事想和他商量。孟伟说自己正在摄影棚里录节目，不嫌麻烦就过来吧。
孟伟他们租用的摄影棚在大东郊，林风坐了三十站公共汽车才到。所谓的影棚其实就是个独立的大房子，乍一看像工厂的一个车间。周围是绿地，一侧有个挺大的停车场，进棚的门却相当小。林风一面打听一面往里走，穿过一条窄窄的过道，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铁门。从这个半敞着的大铁门钻进去，就看见平时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暮然回首》的舞台。孟伟站在舞台上，指手画脚地正和几个人说什么。见到林风也不打招呼，直到那几个人把话说完走了，他这才转身走到林风面前，带着一副大忙人的口吻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林风当初拒绝过孟伟，今天旧话重提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拐着弯地问孟伟，如果有人想上征婚节目需要什么条件，应该怎样报名。孟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明说吧，是谁想上我这节目？”
“我。”林风也感觉再兜圈子没意思了，干脆说了。
“你？”孟伟有些意外。“你不是打死也不肯上我们的节目吗？怎么突然变主意了？”
于是林风便把童绯是怎么和自己说的，俩人怎么商量的，自己又是怎样答应肖童绯的都告诉了孟伟。
孟伟听完爆发式大笑起来：“行啊，你小子也学会这招啦，还没见面呢就跟老丈母娘斗心眼。”笑完了，他想了想又摇头说：“这事不好办啊。当初我可只答应你们范总搞一次的，你再一来不就加倍了吗？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谁上谁不上，不就你点个头吗？”
“我点头不算，制片人点头才行。”
“那你就跟制片人说说。”
“我没法说。再说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劝你上，你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死活不肯。现在事情都已经定了，你又变主意了，你让我怎么跟领导说？”
眼看着孟伟是指望不上了，林风有些懊恼，他愤愤地说：“哥们就求你这一回，瞧你这推三阻四的！我变主意又怎么啦，我自己的事还不能好好考虑考虑？”
见林风真生气了，孟伟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老同学，他不想为了这点事闹崩了。思索了片刻他问：“你说什么，是你自己想上，跟公司的活动无关？”
“废话，要是公司的事我求你干嘛。再说我女朋友都已经被通知来录节目了，我再不来就赶不上趟了。”
孟伟放心似的笑了，拍了拍林风的肩膀说：“你要早说是自己的事，我还能不帮忙？不过，你们老板要是问起来，你怎么对他说呢？”
“我好说，关键是你。我们老板要是问到你，你可得帮我解释解释。”
“没问题。我就说你女朋友想上电视不就成了。哎，说了半天，你女朋友是那个？她叫什么名字？”
听林风说叫肖童绯，孟伟拍着脑门喊起来：“原来是她呀！你们范总前几天还说让我帮她找个对象呢。”
林风这才知道，自己拒绝范东明介绍的对象和自己好不容易才追求到的女朋友竟然是同一个人。
为了让林风将来在镜头前表现的更好，孟伟说，自己好人做到底，趁着现在还有几分钟时间，他要带着林风熟悉一下舞台。
“看看，这就是你即将站上的舞台。前面是女嘉宾们站的地方。”他走过去拍打着上面立着的一个个小台子：“到时候，每个台子后面都会有一个漂亮姑娘站在那里，用迷人的眼睛注视着你。这边是过场门，当你站在门里准备上场的时候，它会闪烁各种颜色的灯光，把你闪闪照亮。中间这条通道，一头连着进场门，另一头是个高台阶，这是给牵手成功的人预备的，当你一旦牵住了姑娘的手，你们就可以从这里走上去，接受众人的欢呼和祝福。它预示着你们的人生将会更上一层楼。这边是观众席，如果牵手不成功，你就该从这个小门走出去，黯然离场。”
“黯然离场。”林风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他试着想象这些人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有这一刻。
孟伟仍在继续他半是解说，半是教导的高论。
“当然，最主要的不是上场下场，而是你站在通道中央，面对着一排女嘉宾的时候。有点像古时候的抛绣球，不过她们抛过来的不是绣球而是问题，这时就要看你怎样接招了。”
林风回了他一句：“我只接我女朋友的，别人的我一概不接。”
“错！你必须接，不接，你就会被所有的人看成傻瓜，包括你的
女朋友和你未来的老丈母娘。关键不在于你接了谁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巧妙的把它们抛回去。”此时的孟伟像是个智者：“我们这里的一切设计都是有寓意的。电视是什么，它就是镜头前面有限，但观看者无限的一个秀场。告诉你吧，站在这里，什么谦虚、内敛、忍让、统统不需要，别人也看不见。象职场人入职时一样，这里需要的是把你一切能表现出来的长处都表现出来：灿烂的笑容、机智地应答，不同意对方的看法也不要反驳，即便被别人的问题伤到了，也要说声谢谢。……”
林风问：“照你说的这么做，那不跟演戏一样了吗？”
“你以为呢？在这里你就是一个演员！而且在这里你要表演的不光是一个求偶者，而且是你能适应这个社会的一切手段：你的衣着要漂亮，你的容颜要靓丽，在疲惫也要也要给别人活力十足的感觉，能力再差也要自信心十足，尽可能把你拥有的一切说出来，这样你才有魅力。总之，你必须打动所有坐在电视机前面的人。否则，你就不应该站到这个舞台上来。”
这时候，工作人员们已经来到现场，观众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
入场了。孟伟望着逐渐坐满的观众席向林风微微一笑,又追问了一句：“设想一下，现在就是你正式登台的时候，看看这么多观众，再想想所有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众目睽睽之下，你对自己的表现有没有信心？”
望着上百双开始注视他的眼睛，林风果然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