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假期
若兰琢磨着让高同学给自己补课，正不知如何开口，另一位当事人替她解了围。假期第二天早上，若兰一家正在吃早饭，高同学不请自来。“小远啊，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盛饭。”欧妈妈热情的招呼他，“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我来是找若兰商量假期计划的。你们不用管我，慢慢吃啊。”“你杵在那里，我还慢个屁啊。”若兰腹诽着，一口饭没咽好，呛着了，霎时间惊天动地的咳嗽，眼泪也飚出来了，感觉器官都共振了，还是没缓过来，这种情况，早餐是吃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往自己屋里走，高翔远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若兰发誓她分明看到高翔远眼里的促狭。幸灾乐祸的家伙。若兰没好气的想。“这是我拟的假期计划，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这种假不知道要放到什么时候，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若兰拿到手里就惊呆了，这哪是什么假期计划，俨然就是学校里课程表的加强版，只不过都是大课，比如一上午两个半小时的物理自学，一个小时的互相切磋提问讨论。早上有四十五分钟的跑步时间。学校都没有早操了好吗？看到若兰一脸叫苦的样子，高同学及时解释到是因为非典时期，要加强锻炼，提高免疫力，让病毒没有可乘之机。鉴于人家的一片苦心，若兰也不好说什么，象征性的就不太满意的地方小小的抱怨了一下，高同学也不反驳，反正你有政策，他有对策。“早上六点就起来跑步，太早了，起不来啊。”“没事，我起得来，我叫你。”“我们班教学进度比你们班快，我们怎么同步啊？怎么讨论啊？都没有共同话题。”“其实你想讨论哪里都可以，我，”高同学轻咳了一声，“我已经都自学完了。”“哦。啊？”若兰觉得自己一直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高同学就像一直狡黠的猫，气定神闲的看着若兰这只不安分的小白兔做困兽之斗。最后若兰彻底认栽，完全遵照高同学的假期计划行事。有了计划，假期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若兰的书房还兼着她的闺房，所以在高翔远的多番劝诱怂恿之下他们的教室定在高翔远家的书房。那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书房，高爷爷在的时候在那里泼墨挥毫，高爸爸下了班也在那里加班。那里头有桌子有椅子，有台灯有电脑，有藏书有砚台。若兰童年时是高家书房的常客，高爷爷常对人夸赞隔壁家在他家书房读书如饥似渴的女孩子。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老人很喜欢这个跟自己孙子是发小的女孩子，她从小就具有让自己优秀的本领，这让他那个从小眼高于顶的孙子都有了压力，时时暗地里跟那丫头叫着劲。如今物是人非，真是万千思绪在心头。“好了，我们开始吧。今天上午是物理。”若兰的思绪被拉回来，其实并没有拉回来，两个半小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吗，那页书翻也没翻过，就那么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高翔远从她一开始没回过神来就知道她出不来了，她盯着课本发呆，他也盯着她兀自发呆。忽然他凑到她跟前，很近，近的可以觉察对方的呼吸，“喂，若兰，你相面哪还是参禅哪？”热热的气息落在若兰脸上，她下意识的一躲。若兰不喜欢和人亲近，这是她的的条件反射。但是心里并没有厌恶的感觉。热热的气流让她想起那个尴尬的午后，没来由的一阵焦躁。“你凑那么近干嘛？”她怒目圆睁，也很有一番威势，高翔远讪讪的退了回去。“我都没好意思说你，走了一上午神。”“你还不是盯着我看了一上午，我脸上有字啊？”若兰小声咕哝着。早就说过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尤其若兰还来自双鱼座，这种能力不知强大几倍。一上午都感到有双热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屋里就俩人，你说是谁。她隐忍不发，谁知对方还变本加厉，公然凑到她面前。找死。
托高翔远同学的福，若兰这个假期过的很充实。每天早上六点高同学就会准时来找若兰。开始若兰会有各种借口拖延，时间长了，她也不好意思。毕竟女孩家家的，要面子的的。高同学不知何时练就了一口毒舌，各种冷嘲热讽。欧若兰，你就这点气性，连个床都起不来，还想成为后起之秀。这年头，早起的鸟儿都不一定有虫吃，何况你这样的？若兰不吭声，不理会身后的挖苦，出门就风一样跑出去了。有些事，可以自己骂自己，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大概是反叛心理作怪吧。就像今天这事，若兰是下定决心要早起的，可是谁知道昨天来了大姨妈，大半夜她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谁知道就睡过了。其实今天才是假期的第二天，昨天是因为因为刚放假，又要早起，她没适应。昨天早起高翔远来叫她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抱歉。心想这样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她不是没看见高翔远眼中的失望。两个心气高的孩子。高翔远也没放过她眼中那一抹尴尬。曾几何时那是多有自信的一双眼睛啊。所以他对自己说今天就算了，若兰只是个女孩子，何必那么较真呢。跑步回来，各回各家，吃早饭。若兰妈妈做着高翔远的早饭，他却婉拒了。你还别说，高同学愣给自己做了丰盛的早餐。暂时称之为火锅面吧。炒了个青菜，微波炉热了只鸡腿，主食是火锅面，就是挂面里放了油麦，鸡蛋，还有香菇之类的东西。若兰经常鄙视高同学的矫情。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什么营养要均衡搭配。照他的道理，不自己动手，还能饿着冻着。若兰家除了有客人，很少买肉的，对普通的农户来说，吃炖肉就算改善生活了。其实倒不是他们买不起，就是没有餐餐饭桌上有肉的习惯。高翔远家就不同了，每顿饭都讲究荤素搭配。小时候若兰去高翔远家吃饭，两三个肉菜，她还以为是高妈妈为了招待她特意准备的，还有点受宠若惊。去的多了，若兰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家吃饭顿顿都是这样的。所以高翔远不在若兰家吃饭，若兰妈妈也没有强求，毕竟，额，饮食习惯不一样。早饭过后，若兰早早的来到高翔远家。打过招呼，径自去到书房开始自习。其实今天的自习内容她有点紧张，数学和物理，好吧，不是没掌握，是完全云里雾里。明明书上的例题看懂了，可一做题就歇菜。眼看若兰同学在那里抓耳挠腮，一筹莫展。我说，你确定你听课了？年级主任的就教出你这样的高徒？不知道高同学何时出现在身后，也不知道他站在后面多久了？若兰被吓了一哆嗦，又被挖苦，不由恶向胆边生，一副就是这样你奈我何的样子，怎么了，你害怕啊？切，教现在这个水平的你，小菜一碟。若兰耍横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现在的情况是，若兰想把学习赶上去，正好有这么个不知何时到头的长假，还有个老师眼中的资优生在旁踌躇满志，一副要拯救她于水火的壮志豪情。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若兰怕自己睡觉都会笑醒。偏偏若兰自己也是个矫情货，人在屋檐下，就是不低头，还得人家高同学死乞白赖的求着教她。然后这一天是这么度过的，若兰对着题海苦思冥想，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就是不开口求人。高翔远无奈，把解题过程默默写好，推到她面前。若兰倒是不客气，抓起来就看，看完不知道在上面涂鸦了个什么，又推回高翔远那里。高翔远不看还好，一看就破功，若兰画了个愤怒的小兰，怒目圆睁，两条小辫子气飞了起来。若兰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火气这么大，都一上午了，怎么起床气还没消。晚上若兰才知道，原来是来例假了。因为最近例假不规律，让她防不胜防。于是整晚辗转难眠，早上睡过了。本来就不太爽的心情碰上高同学那幽怨的小眼神，若兰就怒了，一溜烟跑了出去。可她就是再跑的快，也比不过人家高同学的大长腿。被追上之后，若兰上气不接下气，倒是人家高同学淡定的把衬衫脱下来给她。其实跑出去没多远若兰就觉得一股热流涌出，心想刚换的小白应该没事，谁知因为剧烈的跑动，漏了。高同学在后面红果果的见证了这华丽丽的一幕。“那个，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先回去换衣服吧。”“我又不知道我身体什么时候不舒服，”若兰小声咕哝了一句。现在的她已经顾不得害羞了，又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出丑。“啊？”高同学呆立当场。凭他被老妈教导的丰富的生理知识，女生来那个不是很有规律的吗？看到高翔远错愕的表情若兰坏心的笑了。还是换衣服要紧，若兰不客气的把高同学的衬衣围在腰间，心情很好的回家去了。但是身体不舒服是一回事，不能以此为借口偷懒。所以若兰回家收拾了一下，喝了妈妈给泼的鸡蛋，就来自习了。可到底是特殊时期，再加上量又大，若兰上厕所的频率史无前例的高。高翔远眼看她在那里坐立不安，一会儿一趟，一次两次三次，到若兰第五次站起来要飞奔出去的时候，某人忍不住了，“哎，我说，你累不累，一上午没见你干别的，就来回跑了，我们家厕所有洪水猛兽还是什么，又没见你看几页书，不舒服就跟家里歇着，何苦来的。”若兰迈不开步子了，“是，我自找的的。我活该学习不好，活该被你嘲笑，我自作自受，我接受不了现实，我自欺欺人，我脾气坏，情商低，我想把我自己关起来，我好想与世隔绝。我都放弃我自己了，你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曾经想从教学楼上跳下来，我就解脱了，可是我听到了你和我们班主任的谈话，我就想，我命不该绝，我要走出来，我要赶上去，我要我们站在同一个水平线，我要我对得起你的一片苦心。有一句话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当我的天堂。”若兰边说着，豆大的泪珠已经滚落下来。她说的很平静，可是高翔远却吓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若兰听到了他和若兰她们班主任的谈话，他更不知道若兰萌生了那么极端的想法，并且几乎把它付诸实践。事实是怎么样的呢？过完年开学之后，高翔远有一次远远的看见若兰，兴冲冲的上前打招呼，谁知若兰视若无睹的走开了。他觉得诧异，马上找到了小翠她们了解了情况。于是有了教学楼顶的谈话。“郝老师，您好，我是高翔远，我是为了欧若兰的事找您的。”对于这个高大帅气的年级之星，若兰那位老班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说话开门见山，又不失沉稳，更是另她刮目相看。“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呢？发小。仅此而已？”“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嗯，也对。那么，你要跟我说什么呢，关于欧若兰？”“请您不要放弃她。”“哦，我有吗？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老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小女孩，出身在普通的农民家庭，碰巧邻居是个小康之家。那家有个小男孩，自小娇生惯养。小男孩自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三岁就认字，五岁能背诗，六岁入幼儿园，七岁就上了小学。而邻居家的小女孩几乎没受过什么所谓的的学前教育，所以当她和小男孩一样上小学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当老师要给她贴上小红花的时候，她是全班唯一一个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的孩子。当时她哭的很伤心，下课之后，软磨硬泡要小男孩当她的老师。男孩被那双渴求的眼睛震撼到了。您知道什么叫如饥似渴吗？我知道。因为我见过。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她看来是那么弥足珍贵。我小时候的所有藏书，被她遍阅，甚至我们家的藏书都无一幸免。您知道为什么她的英语那么好吗？底子扎实，你能想象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不分酷暑严冬的英语晨读吗？还有，初中一场车祸，差点要了她的命，后遗症折磨的她身心俱疲，她还是坚持下来了，还考到您的班上。您不应该为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吗？”“所以那个女孩子是欧若兰？是。我印象中的若兰不仅积极向上，而且很坚强，不，是顽强，所以请您不要放弃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放弃她？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也很伤脑筋，这不，我刚邀请了我以前一个学生，现在是成功学讲师，来我们班讲课，希望有用吧。”也就是那一天，若兰鬼使神差般上天台寻求解脱。束缚了自己的心，却试图从肉体的陨灭寻求解脱，岂不是缘木求鱼？所谓绝处逢生，用在她身上在合适不过了。事后多少年高翔远每每想起还是心有余悸。其实若兰在听到高翔远叫老班不要放弃自己时，就已经离开了。她忽然清醒了，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之后就迎来了所谓的成功学讲师，大家像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情绪嗨到了极点。若兰已经在慢慢的释放自己，所以当老班问及讲课的作用时，她给了肯定的答案。其实所有的心理治疗第一要义便是受试者没有抗拒。老班看到自己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那是后话。然后，没过几天，放假了。若兰想，天助我也。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高翔远看着若兰越来越激动，慌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就看见若兰委屈的眼泪奔涌而出。“哎，你别哭啊。”高翔远手足无措了。“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是想让你回家休息不是？别哭了。”说着，抬手就去帮若兰擦眼泪。若兰躲了一下，被他按住肩膀。又是梨花带雨，高翔远不淡定了。一个吻轻轻的落在若兰的眼睛上。若兰明显的挣扎了一下，高翔远顺势抱住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擂鼓般的心跳。然后，若兰挣扎了一下，高同学不为所动，然后若兰又挣扎了一下。“干嘛？”那个，有点害羞，某人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要去干嘛的，上厕所。“我要去厕所。”某人的声音几不可闻。若兰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一僵，“欧若兰，你有种！”某人气急败坏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谁也没有再提这天的事。他们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每天重复着生活学习的节奏。但是，怎么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高翔远的吻让若兰困扰了，所以她严词警告高翔远不准再毫无预兆的吻她。高同学认真考虑后答应了，可是恋爱中的男生的话能信吗？这恐怕只有若兰同学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