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覆没
若兰不知道出题的老师是基于什么变态心理，把最后一次模拟考的试题出的那么难。考完数学和理综，若兰就觉得自己被毫不留情的打回了原形，又回到了第一次模拟考后的状态。出了考场，彼此一交流，原来大家都一样，都感觉不好，几个男生包括高翔远都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甚至都让若兰怀疑之前大家一起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情形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只是一天的时间，昨天大家还在粪土当年万户侯，今天他们就被现实嘲弄的体无完肤。考试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大概本校的老师也没有料到联考会出那么难的题，虽然应该让考生在大考之前保持相对紧张的状态。这里就有一个度的问题。所以老班此时不得不充当起了心理辅导员的角色。具体做法就是对此次联考的成绩不予公开，对若兰他们十个人实施各个击破，十个人依次被叫到办公室，很神秘的，然后被告知这次成绩不理想，大家都不理想，然后把原因归结于这次变态的试题，信誓旦旦的保证真正中考的题目不会这么难，然后安慰鼓励一番，无外乎就是你们都是好孩子，实力摆在那里，要相信自己，要经得起挫折的考验，与漫漫人生路相比，这简直是小菜一碟，要有强大的心理防线。不知道别人反应如何，若兰心里是相当不以为然的，她觉得与之前三个月的经历相比，这次考试连个碟子都算不上。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高翔远靠在栏杆上，“欧若兰，下晚自习后操场老地方见。”高翔远是若兰前一个被叫去办公室的，他出来后帮老师叫若兰进去。若兰没想到他会等在那里，他不是应该在教室温书吗？高同学向来潇洒，撂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人，也不管若兰这厢答不答应。若兰简直跳楼的想法都有，就他高翔远一句话，什么叫老地方见，就在操场私自见过一次好不好，搞得像见了多少回，让人浮想联翩。同桌小胖仍在偷偷看她的读者，这种闲书，在备考阶段，尤其被视为洪水猛兽。对了，自从若兰的成绩杀回前五，高翔远同学就功成身退的回到了原来的座位。而小胖就是若兰的现任同桌。小胖是个乐天派，什么也不愁，据说家里财大气粗，对她也没有太高的要求，混个文凭算完。据若兰观察，小胖的爱好除了零食就是像现在这样，偷偷看课外书。反正学不进去，若兰索性问小胖借了本读者来，倒是小胖扭捏了半天。“若兰，你是受什么刺激了？你饶了我吧，带坏好学生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呀。”“没事，就是学习累了想放松一下。”看若兰那么有诚意，小胖妥协了，但是要她精心挑选过得文章若兰才可以读。若兰发现小胖推荐给她的都是励志的文章，很自然的滤掉情感类的文章，还义正词严的要求监督若兰，怕她因为好奇而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若兰简直哭笑不得，受宠若惊？不知道，反正感觉心里暖暖的。看着书里的故事，时间也不再那么难捱，下晚课的时候，一篇文章正好读完，书还给小胖，发现她果真盯着自己。“你还真监督我呀？”“那当然。不过，若兰，怎么你看闲书都那么入神？”若兰尴尬的笑了笑，小胖的声音不大，可是被别人听见若兰还是会觉得难堪，那时所谓的好学生看闲书可是很罪大恶极的一件事呢。小胖离开之后，若兰就在那里假装收拾抽屉。把所有的书放进去，再拿出来，在原样放回去，当她第四次把书全部摆在桌子上以后，门口一不耐烦个声音传来，“再不走锁门了。”是高翔远，从高翔远开始给她补课开始，他就拥有了一把教师门的钥匙，当然，锁门的责任也落在他的身上。“哦，马上就好。”匆匆把书塞进桌斗，一起来到操场上的老地方。两个人都沉默着，相对而立，气氛静的诡异。欧若兰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决定先发制人，“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吗？”然后她就听到高翔远很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像清了清嗓子，操场上没灯，借着宿舍楼洒出的灯光，很暗，只能看清人的轮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若兰努力瞪大眼睛，仍然发现那是徒劳的，她始终看不到高翔远的表情。“欧若兰，你这次模拟考了多少？”刚要脱口而出时，若兰想到这次成绩不公开，意思就是，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成绩，却不知道别人的，基于不知道对方目的的原因，若兰决定先示一下弱。“四百五不到。”若兰说的时候语气像个小怨妇。“哦，我考的也不多，也不到五百。”又一次不自然的咳嗽之后，“若兰，你不要灰心。这次的题的确太难了，你看大家不是都栽了。听说真正中考的题没有那么难的，你看往年的真题就知道了。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不要受这次考试的影响，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欧若兰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听谁说中考的题不难？”“啊？”“我猜，老班大概给我们每个人说了相同的话。”“哦。”若兰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高翔远当时的局促，“喂，”她拍了他胳膊一下，“谢谢你。”然后若兰先道了晚安，落荒而逃。因为说完谢谢后她明显感觉到高翔远向她迈进了一步，使两人中间本就不大的空间更加狭小，以至于若兰都感觉到来自高翔远身上的热气。女人的直觉都很敏感，她觉得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个危险的信号，因而躲避开来。
你跟着我就好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默契，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问，相安无事。班上没有人怀疑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包括老班，他们都知道两家是邻居，两个人关系不错，尤其高翔远讲义气，欧若兰性格又有点冷，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关于青春的秘密，有的一开始就表现出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有的人却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也许是潜意识拒绝长大，也许是关于青春期的教育实在是匮乏的可怜，貌似是一个避之唯恐不及的话题，一个个谈虎色变，生怕青春期男生女生那点小心思会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但是男生和女生的生理和心理都实实在在也悄然无声的起了变化。量变决定质变。几乎是在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早上，一觉醒来，若兰觉得胸部隐隐作痛，才惊觉自己的小兔子已经长大到令她发窘的地步。初中的女孩子大都还穿着类似吊带一类的小背心，相当于内衣的作用，虽然有发育，但大多还达不到穿文胸的程度。当然有发育的比较快的，当看到舍友培培穿着一件大人穿的文胸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更衣的时候，若兰就像看到火星人一样觉得不可思议。她可以接受同学之间的早恋，那是她的价值观可以认可的，但是关于生理知识，她实在是贫乏的很，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因为她连想象的依据都没有。所以青春期教育是一件多么有必要的事情啊。多年后高翔远开玩笑她胸小的时候，她心说人千万不能自绝后路，初中那会儿她还整日忧心忡忡的担心自己的小兔子疯狂发育到要戴胸罩的地步，每每还暗自祈祷它不要长得太大，因为跑起步来实在是很不方便。结果如尔所愿，初中之后她的胸部貌似真的没有再发育过。这件事让欧若兰耿耿于怀了好久。不过当时的事实就是穿着那种松松垮垮的内衣，其实只起到一个内衬的作用，跑起步来，一对小兔子在胸前欢呼雀跃，着实很不舒服。偏偏所有的模拟考完毕之后还有令人头痛的体育考试，别的还好，女子800米，对若兰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她实在没有那么好的体力，这半年来她被病痛折魔，原本欠佳的身板再经过五次模拟考轮番上阵，身心俱疲。体育老师是个和蔼但认真的人。他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女生。因为她刚转来时在各个方面都锋芒毕露，体育课上也不例外。跳高、跳远、800米她样样行，令体育老师刮目相看。另外老师们一起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哪个学生比较优秀，哪个学生比较捣蛋。往往是最优秀的学生和最顽劣的学生在老师那里榜上有名。加之老班是乒乓爱好者，经常在下班后约体育老师一起打球，然后欧若兰就名声在外了。关于她体育也不错这件事，老班还是有些意外。不过她的转来本就是一个意外。怎么说呢，那时她刚出了意外，转来时已经开课一个月了，而且听说这个学生在出事后就休学了，也就是说她上个学期的课都没学完。从心里，老板是不想收这个学生的，毕竟自己带的是实验班，他怕是个拖后腿的。然而欧若兰家里似乎已经搞定了校方领导，她就被教务主任直接领到了初二（3）班。3是个有趣的数字，最起码欧若兰觉得和自己很有缘。她被教务主任带到位于教学楼三楼的教室，班里刚转走一位同学，于是她被安排到第三排刚空出的座位上，并且拥有了那位同学的学号，3号。不到一个月，老板就知道自己捡到了宝。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期中考就宣告了这一点，转来后的第一次大考就打入三甲，不偏不倚，第三名。一时间所有老师都向老班取经，哪里挑来这么一匹黑马。老班当然不会说自己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当体育老师提到若兰的时候老班倒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意外，当然他也希望一个好学生可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是如今的若兰在体育上已风光不再。模拟训练时她的成绩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因为她甚至都坚持不下来，哪怕一半的长度。还好成绩是本校老师测评。就在只剩半条命的若兰艰难的要移步宿舍时，体育老师叫住了她，：“欧若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了正式测评那天，只要你能坚持到终点，只要你跑到终点，我就叫你通过。”后来若兰回想起体育老师当年那番话，还挺感激的，那老师有他的原则，不能让其他学生觉得不公平，又不忍心为难一个学生。可是那场测评教给她的可远不止这些，简直让她茅塞顿开。欧若兰觉得体育老师已经够照顾她了，更加觉得自己要争口气。于是每天得早起和晚上都在操场慢跑几圈。她自信满满的觉得800对她来说，跑下来不是问题。可命运就偏爱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劈头盖脸的浇你一头冷水。正式测评前一天，欧若兰华丽丽的感冒了。貌似是被自己的体温烫醒的，额头上全是汗，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眼睛酸痛的睁不开，头皮的的神经还不时跳痛几下。拧了条湿毛巾，尝试给自己物理降了温，效果并不显著。直到被舍友培培发现她赖床的异常，她才被送去医务室捡回半条命。医务室的老师建议她放弃体育测评，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可她是欧若兰，坚强倔强的欧若兰，已经走到了现在，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谢绝了好意，第二天她还是站在了起跑线上。高烧已经退了，所以就说强大的精神力量是无穷的，起跑前的那一刻，若兰还觉得不错，连老天都对她青眼有加。可是跑起来，若兰就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两腿像绑着沙袋，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的，尤其是嗓子，像有一团火在烧，而她每向前一步都像在加剧火势，每一下呼吸都是灼烈的痛。她眼看着与同学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又被同学们赶上，接着又被超过，直到操场上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的身影。若兰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一样被抛弃了。那种强烈的抽离感让她好像回到了自己被撞后的一刹那，像要失去意识，强迫自己清醒，生怕丢掉回忆，生怕丢掉自己。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她还是把自己丢了较之之前两腿沉得抬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每一步都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存在感。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天旋地转的，心里一个声音说，欧若兰，何苦为难自己呢，放弃吧，谁会对一个病人有什么微词呢。就在她要停住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欧若兰，你不是现在想放弃吧，就差200米了，来，我带你跑，你跟着我就好。”声源是高翔远。也许相较于独自一个孤零零的，若兰到底是有伴了，重要的是还有了方向，所以终点变得不那么遥不可及。挨到终点的那一刻，若兰明白了一个道理，坚持就是胜利。给时间一个时间，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方式。还有就是若兰从此后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测800，她都习惯死跟着第一个跑，不管跑在最前面的人怎么换，每次她都跑第二，屡试不爽。其实，她是习惯了前面有一个人带着她跑，她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管是在最前面，还是最后面。还有就是，有一个人，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