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太阳正在肆意享受一天中最后的放纵。
屋内却是显得有些昏暗。并没有开灯。乱窜的晚风,带起窗帘、纸张,还有衣襟。
大气的褐色办公桌,三份名单有致摆着。案前的椅背上,仰躺着一个人,连身白色大褂,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不起他的面容。此时,他朝上看去的瞳孔有些失焦,眼睑下垂着。
眼前这人叫校长,这是一个称呼,也是他的名字,不管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了。
校长随意拿起摆在自己眼前的第一份资料。原本应该只是普通的个人资料调查,但是校长却有着一个怪癖,他喜欢将别人的资料写成一部小说的样子再拿来阅读。
按照他的话,通过这样子,才能显露出你对那个人的真正理解,在字里行间透露你对那个人的分析。当然,如果改编整份资料的话,那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所以他只是改编了对他有用的部分。
因此,摆在眼前的说是资料,不如说是关于三人的资料,不如说是三份小说。
当然的,这三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校长也不是通过正常渠道找到他们,所以给了三人新的身份。
而三人小说里面的名字,就是新身份的名字。“至于原名,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校长说。
校长翻开了第一份资料,这是关于第一个人的某段经历的小说。
关于第一个人的出场故事,司徒奕昊。说实话,校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家伙,感觉这家伙和自己很像,所以才会第一个拿起他的资料,但也正是因为这点,却无法成为校长最器重的人。因为校长太了解自己,同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最想找的是什么人,肯定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因而司徒奕昊也不是。
校长给这个小说取了一个名字——《死在我怀里的猫》,对于故事里面的人,校长都给了相应的化名,不给人以对号入座的机会。同时,校长的思维有些跳跃,他只是按照自己想的改,原谅之。
《死在我怀里的猫》
1.
阴沉沉的天空。
稍远的景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飘下的烟雨,若不是拂在脸上有湿凉的感觉,会误以为仍是在都市的雾霾之下。
一道人影,走在田埂上。裤管擦过埂边上的草,沾湿了一段,草籽也带了上来。
田埂上的路并不显得泥泞,只是犹如踏在青苔上的滑。人影显得很小心,走得很慢,但是又有着一种许久之前的熟悉,头没有向下看,明显清楚路的走向。
阡陌交通,人影左转右绕,似乎在前往某个地方。
从远看去,已经收割的田野上,一道人影渐渐没入薄纱中,模糊,消失。
——博文《死在我怀里的猫》
一辆别克商务车出现在盘山公路上。
阵阵笑声从车内传出。在和谐自然的场景中,原本悦耳的笑声显得突兀。
车内坐着三女两男。其中一个男是司机,剩余四人年龄相仿,皆是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
笑声是三个女孩传出,男孩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其眼神只是注视着其中一个女孩,那女孩也时不时撇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两人眼神交汇,眼波荡漾。
片刻后,嬉笑打闹结束了。
“奂芜,这个地方风景真的不错,空气好清新啊。”说话的是其中一个一身学生装的女孩,说话的姿态温文尔雅,散发文静气质。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等下到了别墅那里风景更好。”一个俏皮活泼眉目精致的女孩回话,“当初父亲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瞬间被这里迷住了,连住三星期。都忘了假期只有两个星期。嘻嘻。”
“呵呵呵。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我那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帮你请假,最后还是奕昊想了一个好借口。”说着,女孩看向正在眼神交流的两人。
“嗯。翎羽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借口,杀死了我几亿脑细胞才想出来的。”男孩回话,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柔和迷人的微笑。
“奕昊大叔,你家不是也在这附近吗?”奂芜忽闪大眼睛看向奕昊。
“哦。那是以前的了。我们已经搬走很久了。”奕昊回话,他收起了微笑,看向车窗外,眼神里面有了追忆,“以前我也来过这附近。”
“哦。那你知道有哪里好玩的咯?”翎羽好奇的问。
“那就抢了地主的风头了。”跟奕昊对眼的女孩说话了,说着她抱住了奕昊的胳膊。论相貌,在场三个女生中她最美,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夏昕说的没错。”奕昊温柔的整理着夏昕额前的发丝。
“嗯哼。还是我带你们玩吧。”奂芜说道。
这里面有一段渊源。
原本这山谷内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落,而随着社会的发展,村子里面的人意识到这里交通不便,都陆续搬到山外去了,最后就剩下一个空村。
而后,一个富人偶然地发现此处,顿时着迷其秀丽风景,随即买下此地,建成一座别墅,将原来整个村子都圈在内。
而再后来,就被奂芜父亲买下。
山顶是亮的,可以看见光线就从你头顶不远处射过,使得这里仿佛个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四人下车后,商务车就回去了。
别墅坐落山谷内,门前的榕树垂下的树根掩住了半个门户,后头倚着一棵老桂树,伸出的枝叶掩了别墅一般屋顶,两颗老树相互呼应,看去,原本突兀的现代建筑,却浑然融入景中,融入着山谷中。
离别墅几步路处,一条溪流慵懒地淌着。
三个女孩见到水就兴奋了,此处又只有他们四人,便不顾形象地嬉戏打闹,玩起了水。
四个年轻人之间,有这么一段过去。
奂芜和翎羽两人是闺蜜。奂芜个性单纯天真,像个小女孩,经常需要翎羽照顾。而后奕昊出现,与翎羽相恋,不过他们的恋情很隐秘,当时只有奂芜知道而已。爱屋及乌,奕昊对奂芜也是照顾有加。于是,奂芜自称是奕昊的“女儿”,并称奕昊为大叔。
奕昊性情稳重,而翎羽也是文静型,最后,两人分手了。因为奕昊觉得在一起的生活太过平淡安静,没有一点火花,更像好朋友。当奕昊提出分手时,翎羽也没有说什么,双方退为了好朋友。
再后来,奕昊就和夏昕在一起了。
此次结伴来到这里,则是奂芜邀请的。
2.
人影走过了片片稻田,到了一个荒废的田地上。
这片田地与其他的都不像,其他田地里都是稻草被收割后留下的整齐有序的根,此处却换做了绿茵茵的杂草。
人影坐下了。没有动作调整,如同坐在软垫上舒适。
雾水浸湿了杂草,柔化了它们的腰。
一声温柔的呼唤从人影嘴里传出。
片刻之后,薄雾中有了一团黑影,愈来愈靠近人影。
一只猫。
棕色的毛发,魅惑的眼睛,腿部的几簇毛发结在了一起,并附有几块黑黄色的土渍。
猫凑到人影的脚边,亲昵地磨蹭着,然后走到了人影的怀里。
人影伸出手,温和的揉了揉猫的头。
猫安静的躺在了人影的怀里。
“你还记得那只黑猫吗?”人影摸着猫身上柔软的毛发,摸到一处时,有了异样的感觉。
猫的身体刹时颤抖了一下,疼痛地低吼起来。
人影的手过了那一处,它又静了下来。
“又被打了吧。”人影轻声说道,“你要学乖才行。”
——博文《死在我怀里的猫》
奕昊缓缓睁开眼,发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从头顶射过的阳光也已经消失了。
三个女孩都已经上岸了。
走到别墅门口。
“那团黑影是什么?”夏昕指着山脚下的一团黑影。
三人转头看去,别墅大门左侧远处有一团高大的模糊黑影。
“哦。那个是一个土楼。很奇特的建筑,很好玩的。只是晚上那里没灯。我明天再带你们去吧。”
下午的阳光是从这边照过来,被山体挡住了,配合上土楼所处的隐蔽的位置,刚到时并没有谁注意到。
夏昕“哦。”了一声,牵起奕昊的手,跟着奂芜她们走进别墅。奕昊看了土楼一眼,进了别墅。
别墅里面的晚餐很美味,不过时间并未为这美味而停留,夜很快就深了。
房间都在别墅二楼。奂芜和翎羽一间,在二楼中间,奕昊和夏昕一间,在最内侧。
躺在床上,奂芜翻身看向翎羽。
“什么感觉?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同床,就在你的隔壁。”
翎羽眼睛看着天花板,“奂芜,我不想谈这个。”
“哦。好吧。”奂芜无趣的翻过身去。
“吱呀!”隔壁传来了开门声。
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她们门口经过。奂芜和翎羽的房间更靠近楼梯。
“咚!咚!咚!......”木制楼梯传来沉闷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还下楼干吗?”从脚步声听出了是夏昕,奂芜问翎羽,不过像是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不久。
“啊——!”
一声尖叫从一楼冲起,振荡在别墅内。
“哈哈哈!”奂芜听到这个尖叫后小声窃笑了起来。
“怎么了?”翎羽坐起,“你笑什么?”
奂芜还没回答,就听见隔壁的奕昊冲了出去,“夏昕!发生什么事了?”奕昊边跑边喊。
“大叔,没......”奂芜想叫住奕昊,可是奕昊已经在下楼了。
“夏昕!”边下楼梯,奕昊一边叫唤,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翎羽翻身下床,准备下楼去。
翎羽加快了脚步,到了楼下,眼前是泼墨的黑。
“乒!”水杯摔碎的声音。
“夏昕!”“夏昕!”奕昊在房内急促的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答。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咔嚓!”玄关的门被打开。奕昊冲了出去,在外面喊着“夏昕”,但是还是没有人回应。
打开的门,还有同一侧敞开的窗户,月色肆意的投入,散下银灰色的光亮。
翎羽按了开关,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山谷内,漆黑的别墅,三人就在一楼的客厅,坐在沙发上,奕昊抱在翎羽,也抱在奂芜,眼睁睁的,直到天明。
“她没有回来。”看着天已经大亮,奕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蹦!”——心中似有最后的一丝东西断了。
翎羽一直没有问奂芜为什么夏昕尖叫的时候窃笑了,因为从奂芜的眼里,她读到了真实的迷惑和恐惧。
“奂芜,这里附近有没有公共电话?”奕昊的无神的眼眸内带着一丝疲倦。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我...我也不知道。”
奕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再出去外面找找。”
“我们跟你去。”奂芜害怕和翎羽两人待在别墅里面,想到夏昕在别墅内一声尖叫就消失,她就不禁后背发冷。
来到别墅外面。奕昊有点睁不开眼睛,阳光显得特别刺眼。
三人以别墅为中心,向外扩散找去,奕昊找得十分认真仔细,即便这些他昨天已经找过。
翎羽发现了那个控制室,四五见方的铁皮屋,淡蓝色,位于别墅后面左侧。
翎羽走近,发现门是洞开的。看着门锁,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有了思考。
奕昊走了过来,指着控制室内,“你们看。”
控制室一片狼藉,总开关被拨下,所有的电路元件被破坏,线路被全部切断,像是锋利物品劈砍所致。这样一来,拨回总开关也没了效果。翎羽走到内部,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一个角落。
“那是什么?”一团电线内露出一角黄色。很小的一角,若不是现在光亮足够,几乎不可能发现。
奕昊走去,看了一眼总开关,确认已经拨下,伸手将那团电线拨开。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台电话机。
从控制室出来,翎羽看向了土楼。
此时的阳光从昨天的另一侧照出,土楼的样貌一览无遗。底部是由大石块垒砌的基础,墙体的是由黄土夯打而成,黑色的瓦片因为长期暴晒日光,看去有点褪色。敞开的门正对着翎羽,如同一只匍匐在山脚,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那巨口仿佛随时会将翎羽吞没。
奕昊从控制室内走出,“警察说他们一个小时后赶到。”
发现翎羽正盯着土楼看,奕昊轻声说,“那里好像都没有找过。”
3.
眯着眼,猫睡得很安逸,细细的“哼哼”声随着它身体的一起一伏而律动。
人影的手,温柔从猫身上拂过。
“那只黑猫,实在是太不乖了,居然偷吃东西。”人影顿了顿,“有些东西不给你吃,是不能偷吃的哦。”说着,人影低头看向怀里的猫。
霎时,人影原本安静的眼神蓦地有了波动,一丝凌厉的闪过。
“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我是这么的爱你,这么的照顾你。可你为什么要学习那只黑猫呢?为什么要偷吃呢!你不能把我对你的爱当成纵容!”说着,人影眼中凌厉更胜。
“爱不是拿来这样用的。”人影的双手已经伸到怀里,“我对你倾注了那么多的爱,为什么你还不知足呢?为什么还要偷吃呢!”
“喵!”猫感受到压在身上的力道加大了,不安的扭动,挣扎。
此时,人影眼中的凌厉已经到了极致,双手更是如同铁拳一般禽住了猫。
“喵!——!”猫开始痛苦地哀嚎,挥舞爪子时而扑空,时而抓在人影的手背和手臂上。
缓缓的,猫的哀嚎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音。
人影甩甩手,站了起来,并不去理会手臂上的道道血痕。
“扑!”猫掉落在田野的草地上。
人影往回走去,又消失在薄雾中。
这里又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多了一只睁着眼睛的猫。
——博文《死在我怀里的猫》
奕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墅门口的,到底是翎羽搀扶着他,还是他搀扶着翎羽。
翎羽看着奕昊,没有说话。
就在刚才,三人去了土楼。
刚迈入大门,呈现在眼前的场景,让三人震住了。
经过短暂的震惊失神,奕昊失魂地扑了过去。奂芜尖叫一声,吓哭了。翎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到要干嘛。
夏昕的尸体就伏在土楼天井的石块地板上,头朝着水井,水井的沿上有一滩血渍。尸体已僵硬冰冷。
回到别墅门口,奕昊说了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转身走向小溪边。翎羽和奂芜看着他走到了岸上,然后坐了下来。看着奕昊这样,翎羽心中一阵刺痛。
翎羽朝奕昊走近了一点,坐在一块石头看,目光聚焦在奕昊身上。就在这个过程中,奂芜看了翎羽一眼,又看了看别墅,小跑进了别墅。
奂芜进了厕所。她也已经忍了很久了。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不敢上厕所,但是刚才实在是忍不住了。
“难道这别墅里面有第五个人?”厕所里的奂芜自语道。
“咔嚓!”话音刚落,听到了厕所门锁上的声音。
霎时恐惧笼罩奂芜,她连忙拉门准备出去,可是却怎么也拉不开。
“铛!”最后一圈的锁转上。
“啪!”奂芜大力拍着门,“喂!翎羽!大叔!别玩了!我怕啊!”门外没人回应。
奂芜加大了声音,“大叔!翎羽!救我!大叔!翎羽!”
蓦地,奂芜停了下来感觉背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回头看去。
一道人影站在身后,嘴角挂着邪恶的弧度,手里拿着一条绳子。
“是......”“你”还没说出口,人影扑了上来。
“唔!唔......唔......唔!”厕所内传出几声沉闷的声响。最后,“哗——!”冲水声过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