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还是要继续。
就算是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母亲不在身边了,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是响在耳边,依旧是清醒过后伸个懒腰,无所事事地打开收音机,摸索着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
伊昙开始做手工,这是她唯一可以补贴家用的方式,赚得不多,但好歹让伊昙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刚开始难免因为眼睛看不到而错误连连,如今熟练了就变得得心应手。
家里很安静,跟平常的安静有点不同。伊昙清楚的知道,以前是在等待她回来,而现在就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不知道昨天匆匆收拾行李离开的妈妈现在正在何方。
在时钟敲响八下时门被打开了。
“徐冰吗?”伊昙依旧摆弄着面前的手工材料,轻启薄唇询问道。
“嗯。起得那么早。最近还好吗?我给你送早餐。”徐冰看了一眼伊昙,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关了门就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在桌子,走进厨房拿筷子和碗。
“嗯。起了有段时间了,不早了吧。我才刚知道八点呢,它在响。”伊昙指了指刚才发出“咚咚咚”声响的时钟。
唯一可以让她判断时间的就是大笨钟发出的“咚咚”声,白天或黑夜都无所谓。
“吃早餐吧。自己过来没问题吧?”徐冰把饺子放在碗里,倒了杯牛奶,筷子他拿在手上。
“谢谢你,也麻烦你了。我手上还有点钱,等下你帮我买些速食食品和比较方便煮熟的东西放在家里就好了,不用特地过来的。”伊昙停下手上的动作,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餐桌旁摸了摸凳子所在。然后坐下。
徐冰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她依旧倔强得像只刺猬。徐冰失落的说,“不用那么见外的,颖姨让我照顾好你,我就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伊昙静静的说。
“照顾你怎么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徐冰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把筷子放在伊昙手上,把碗推到她手边,在她左手旁的凳子上坐下。他无奈的看着她,轻挑眉毛,不同于沈郁年冷漠的俊美,徐冰带着点温和的妖娆,虽然用温和形容妖娆有点不对劲,可是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伊昙闻言,没有开口说话,她慢慢地夹起饺子放进嘴里咀嚼着。男人的气息从左边传来,呼吸就在咫尺之间。她不是不知道徐冰的心意,几乎和沈郁年同个时间的角逐,坚持至今。这三年来他一直守护在她左右,明里暗里的暗示着他对她的感情,对她们母女更是照顾有加,她不想欠他,他变法子来帮她。他很好,家境好,又长得帅气,在校时也是佼佼者,对她也好,几乎是无可挑剔的好。
可是,他爱她,她不爱他,就成了他致命的一点。
“你还是爱着他。”徐冰叹了口气,脸色也变了变,只是伊昙根本就看不见他带着伤痛的表情。
伊昙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谁,她侧过头对着徐冰说,“除了我妈,我只爱我自己。”
徐冰表情僵硬住,伊昙黑漆漆的眼睛里是一种决然。她说完又转回头去吃饺子。
徐冰也不讲话,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饺子。
她吃了几个饺子便放下了筷子。
“饱了吗?怎么不吃完?”徐冰关切的问。
“我饱了,我以为已经完了。”伊昙说着便收拾起来。
在她的手就要碰倒牛奶时,徐冰眼疾手快的把杯子拿起来。
“喝点牛奶吧?”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他的手温热。他拿走她手中的碗,把盛着纯牛奶的杯子放在她手中。
“好。”她顺从地把一大杯牛奶喝了下去,白色的液体留在她的嘴角。
徐冰笑了笑,抽了张纸巾伸手去擦。
伊昙有点不好意思的想要阻止他,“我自己来吧。”
“好了。”徐冰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看着快要溢出来的垃圾,他皱了皱眉,然后蹲下去把垃圾袋绑好,提到门外。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伊昙下意识的问,“你要走了吗?”
“不是。我在弄垃圾,垃圾桶满了。我把它放在门外了,等下我带下去扔了。”徐冰自然而然的说,他瞥见电视下的柜子上有一捆垃圾袋,走过去撕下一个。
“这种事我来就好。”伊昙急忙站起来说,他一个富家子弟,又是独生子的,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弄垃圾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让他干。
“你怎么知道垃圾满了?小事情,我已经弄好了。”徐冰把垃圾袋套在垃圾桶上,看着她急促不安的样子,轻松的说。他拍了拍手,走进卫生间洗手。
伊昙愣愣的站在那里,眼底是死灰的颜色。是啊,怎么知道垃圾满了呢,要等到它开始发臭吗?五年了,本是早该接受的事实,可是为什么每次被触碰到,心就会纠着难受。
看着她的样子,徐冰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话。他快步走过去把伊昙拉到沙发上坐下,他也坐下,他们并排坐在一堆手工材料前。
伊昙回过神,伸手在木桌上摸了摸这个位置,又摸了摸那个位置,确认了哪个材料放在哪个位置,她动起手来。
“你不去上班吗?”伊昙随口问。
“不去。等颖姨回来了,我再走。这些天我就住在这里了。我问过颖姨了,她说好,她会尽快回来。”徐冰凝视着她。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的,我不能总是依赖着别人过活。”伊昙使劲地摇头。
“没事,我愿意这么做。”徐冰淡淡的说着。
“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没地方睡的。”
“我可以睡沙发,没关系的。”
“初夏来临了,会渐渐热起来,这里没有空调。”
“有风扇我就知足了。”
“待在这很无聊的,只有一台黑白电视和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我可以和你一起做手工。而且我还要买菜做饭炒菜,会很忙。”
“怎么可以!这些事你做不来的!你是来当保姆的吗?这位大少爷!”伊昙惊呼,拼命的摇头。
“谁说我做不来的,这些小事我都会做。是啊。来当保姆的。所以我得接受工作环境。”徐冰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悲伤,随即又喜悦起来,他开玩笑似的说。
“。。。”伊昙闭了嘴,找再多的借口都会被反驳回来。不能像赶沈郁年走那样赶走徐冰,他是一片好心,而且又是母亲拜托他来照顾自己。伊昙的心骤然冷了下去,沈郁年,昨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狭宰的小屋里,没有人讲话,仿佛怕呼出的二氧化碳会让稀薄的空气无法提供足够的氧气而导致窒息。
她做手工,而他看着她。
时间仿佛被凝结了,不敢轻举妄动。
相隔两扇门和一条走廊宽度的另一个小屋里,一名男子正在拨打手机,“沈总,我已经成功租下了伊小姐对门的房子,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向您禀告和处理。”
“嗯。不要让徐冰起疑。”沈郁年叮嘱道。
“我办事,您放心。”男子简洁的回答,消除了沈郁年的顾虑。
“要保证万无一失。”沈郁年冷着声音说。
“嗯。”男子应道,便挂了电话。
沈郁年看着断线的手机,揉了揉额头。昨晚接到颖姨的电话,徐冰提议说他会住在她们家里,方便照顾伊昙。而颖姨竟然答应了,不是不相信他吗,怎么会容许徐冰这样子近距离接触伊昙。
徐冰对伊昙的那点心思,怎么到现在还没死心。为什么偏偏是他撞见救了伊昙?为什么不是我呢?又是什么事让伊昙陷入困境需要被救的?
沈郁年迫切地想知道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吃了多少苦。
可是颖姨只口不提,伊昙那无从下手,去调查一对无背景无人关注的母女,除非她们够特别,才可能找到些线索。可是她们恍若空气中漂浮着的无数微粒里的一颗尘埃,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