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之子于归（四）
躺在一片秋菊海中，眼中只是天空飘渺的蓝色和眼前张牙舞爪的桃枝，连半个毛桃都没有，如灵若此刻的心，空得可怕！
保持这个大字不知道多久了，久到连飞鸟都觉得那是一截毫无生机的枯木而惬意的栖在灵若身上。
有沉稳的脚步走过来，灵若好奇的转头，原来并不是菊花山的任何人，这菊花上从自己回来那天便山门大开，一片萧条，自己心内大骇，却不知更大的惊骇却在不远处笑着朝自己招手！灵若挤出个苦笑，唇角裂开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
“太白老儿，别来无恙？”像是从地狱最底端的鬼魅口中吐出的最最冷硬的语调！
太白微微一怔，终究是醒了吗？
不错，灵若醒了，如醍醐灌顶般开明了！
那日离开牧野丑丑本不该把自己带来菊花山，谁说不是呢，丑丑原也不想来，是自己偏偏揪住缰绳不放，硬把它逼来的，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啊！
后山的摩崖石刻栩栩如生，将自己的前世今生描绘得淋漓尽致！话说自己当日到底是怎么魔魇了，竟然会私自去师尊闭关的地方？
灵若的心疼得麻木了，自己在师尊闭关处见到的那块血琥珀居然也是一个孩儿？是自己与紫微北辰的孩儿？难怪灵犀说自己坠入菊花山时死死护住腹部！
可是自己怎么会和紫微北辰有孩儿呢？自己明明在万年前便死了呀，被紫微北辰的穿心毒箭杀死的，毒死的！是了，是了，定是他不甘心让自己留在那片她深深热爱的土地上安息，要困住她，要她生生世世与他一同受这轮回之苦，所以他逆天将她接回了这个时空！
自己恨他，恨他，怎么会在多年前以为他是自己的良人，错了，错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己的命运错得太离谱了！灵若的脑中嗡嗡作响，唯有半眯上眼睛，缓缓镇住心神！
连见惯大场面的太白看见灵若这般活死人的样子后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灵若爽快道：“他死了吗？”
“你知道，不能全怪他，当日他若不作出如此抉择整个神族便是灭顶之灾，有些事不能单看一面妄作决定！”太白决定釜底抽薪，直击要害！
灵若冷冷一笑:“你说的他是谁？我问的是姜九？”
太白一头冷汗，想不到人家根本不中计“没有，不过牧野之战打败，虽未被生擒，却已是强弩之末！”
强弩之末？如果没有自己前几日的那场挑衅，他蚩尤不会走到这一步吧，如此倔强的男儿宁愿战死沙场都不会愿意困死笼中吧？
“啪！”灵若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疯了！”太白还来不及阻止，“啪！啪！啪！”清脆的声响后是面颊上深深地五指血印子，“是！我是疯了，我心心念念的为了一个大仇人，却对自己最亲最愧对的人下手，当真是杀人于无形，狐媚害人，我就是一个疯妇！”
太白无言的瞧着这个世上曾经自己最最敬佩的女子，只剩无语！
紫微北辰与她何其相像，倔强到向所挚爱的人都不肯低头，好歹此世紫微北辰开窍了，却想出个利用星轨逆天而行的法子将这位弄回来，生生断了此世与苏妲己的命定姻缘，还引来了这一场场祸端。
此刻这位呢，偏偏却又找回前世的记忆！可知二人前世因爱生恨苦不堪言！
这二人，这二人深深是要将自己这看官急死的！
“哎！不管爱也好恨也罢，此世有缘再会，做个清清楚楚的了断，不是更好？”太白无法，只得激将！
“你听，华国的歌谣！”灵若的脸上一抹奇异的绯红，耳畔似乎真的听到了华国少女们的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那是在新妇过门时娘家闺中伙伴们送上的最最美好的祝福箴言，此刻在灵若听来不啻于天大的嘲讽，重生一世自己恨的、爱的男子轮着番的娶了自己，结果都是不得善终，自己的命果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前一世也是如此，克死生母、克死情郎、克亡家国，难道自己当真是孤星蔽日吗？
瞧着灵若眼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丝小小的生的火焰瞬间将要被眼中寒冰似的惊涛骇浪淹没，太白颤抖着低下身扯住灵若的手臂，“振作起来！那蚩尤乃是龙傲九天的命数，劫数尽除便要归位于上九天，此时不见怕是此后难再重逢了！”
闻言后，灵若胸中升起了汩汩暖意，“是了是了！他要我许他来生，当时我错了，以为自己心里的是别人，连一个不字也吝于给他，现在咱们便走，告诉他我愿意，那上九天孤苦伶仃的做神仙哪比有**相携游遍天下逍遥自在！”许是躺得久了，起来便有些踉跄，在太白的搀扶下急急唤出丑丑便往商都飞去！
鹿台的一缕青烟，幻灭了灵若所有关于后悔、关于弥补、关于补偿的幻想！原来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任你伤害、为你付出，而你却未必肯领情！
脸上的掌印火辣辣的疼痛，太白只是叹息、叹息、声声叹息！
在太白的陪伴下或者说看押更合适，灵若有幸去了趟天涯海角的菩提树下，一个半旧不新的布袋用太白的通天索挂在菩提树最高的那个枝桠上！“灵璧！风穿过布袋你兴许能自己发出清音吧！这把小弓上一世也日日与你相伴，此生重逢也算缘分，日后你们好好相伴吧！”
离开菩提树时，灵若决然的没有回头！倒是太白，不住的回头，疼惜的瞧着自己的通天索。
岐山千羽洞，找了个最最隐蔽的位置将灵犀安置好，并将丑丑留下，丑丑似是知道了灵若得意图，呜咽着往灵若腿上蹭，灵若语气轻快地说：“我要去做神仙了，神仙你懂吗？你跟着我会碍手碍脚的，乖乖在这里，这山林才属于你们！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懂吗？就像我来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浑身是伤，还是回去好！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最后的呓语别说丑丑,怕是自己也未曾真正听进去。
再次来到苏氏宗祠的残垣前，看着小狐狸一步三回头，灵若希望它和青阳能游遍千山，这也是一种自由吧！
太白在咳嗽旁了好几声，灵若蹁跹转身，对着太白一笑：“此生已老，走吧！”随着太白驭云往昆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