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暗夜森林之谜（六）
眼见灵若倔强的样子，青阳心内怎能不怜惜？只是灵若的话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此刻青阳便只强装平淡,貌似冷漠的说起自己心中的故事。
“想必你曾听说过，上古洪荒之中，华国、轩辕国、中容国三国鼎立时金戈铁马的故事吧？”青阳淡淡的问起，灵若一抬眼，泪珠便不设防的从粉嫩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她便连忙用手拭去，并未来得及答言，青阳却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我姜氏先祖与华国国主神农氏颇有渊源！听闻母亲说，两族曾有幸共依姜水而居，有一衣带水之情。这使我们小小九黎部族颇受华国国主神农氏福荫庇佑，想不到，这福荫有朝一日会变为我姜氏九黎部落的梦魇！”青阳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好似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又看见了那些记忆中的往事。
“九黎部到我的母亲为部落王时，遭遇前所未有的瘟疫浩劫，死伤过半，幸得神农氏施药救济才能使余部安然无恙，为感神农氏在瘟疫中对姜氏部落的救命恩德，母亲便率合族归顺华国，后来九黎部落便成了九夷部落，一字之差，可年幼的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失去了自由，臣服于别人了，为此我们兄弟恨了母亲那么多年，都以为她为了心中情爱毁了族群的希望......！”青阳此时此刻为自己年幼时对母亲产生出的憎恨之情感到羞愧，只有在自己肩负族群兴亡的重责，面对生死抉择时，才能体会到母亲当时的心情，可惜逝者已不可追！
“我的母亲，生性善良温和，可当年由母亲独自抚育的姜氏九夷部落王族八十一兄弟，却个个英勇善战，乃洪荒之中闻名的“虎狼之师”！遥想当年，我的九哥——现如今商宫中昏庸的商纣，他乃洪荒中威名赫赫的战神蚩尤!在金戈铁马的洪荒之中他是那般意气风发、英姿勃勃，实乃惊为天人！”顿了半晌，青阳遥看着远处，好似沉浸在兄弟在金戈铁马中建功立业时的美好时光中不愿自拔，远远地，当真看见九哥雄姿英发的身影！转眼却向灵若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好似要将灵若洞穿，却又在片刻后意想不到的将目光移至远处，若无其事的接住刚刚的话道：“不想天妒英才，如此英勇善战的他，却因遇人不淑，死在小人的算计之下，遭遇灭顶之灾，葬身宋山！”
“宋山！”虽从未听过此地名，可灵若脑袋中忽然闪过了那座如火般殷红的红枫山！那日与灵犀在红枫山上自己遭遇的种种异样体验一一涌上心头：当时面对石桌上的那盘残棋似曾相识的感觉，耳畔幽怨低沉的那声“若儿！......你来了！”原本以为是幻听，此刻回想起来却那样栩栩如生！
灵若只觉得身体轻飘飘起来，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倏地撕开了时空，自己得以走进了红枫山那夜的黄粱一梦中：荒野里，倒在血泊中的玄衣男子，口中汩汩涌出鲜血染红了灵若的双眼！那跪在血泊中对天起誓的，唤作厄顺的将军到底是不是先前在魔宫前重伤自己又救自己的厄顺将军？灵若快步走上前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无奈他总是背对自己！
忽的梦境转换，耳畔天雷勾动地火之声不绝，赤衣甲胄女子驾着飞虎急切寻找着口中的姜九，赤衣女子见自己追逐的玄衣男子从坐骑上转过头来，灵若借助闪电的白光乍现，终于看清了，比那夜梦中更清晰，——正是那厄顺将军，正是那跪在地上对皇天后土起誓的厄顺将军，正是那魔宫前伤自己又救自己的厄顺将军！
灵若所求得解，心内百感交集，却也分明感应到了赤衣女子的失望之情！
灵若转头，正好看见赤衣女子顿失坐骑，从万丈高空堕下，那双曜如寒星的眸子滴出一行热泪，灵若的心仿佛被那泪水烫到，忽的紧缩了一下，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只是却怎么也也想不起来！那一抹红色飞速坠落，像流星在天际划过，又像是在谁的心头上狠狠割上一刀喷薄而出的鲜血......
灵若仿佛与那赤衣女子心有灵犀，在她坠下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赤衣女所寻找的，是口中所唤的叫姜九玄衣男子！那可怜的赤衣女子还不知道，口中呼唤的玄衣男子早在派厄顺引开她后，魂飞魄散于天雷阵中！
这厢灵若伸出手想要拉她，张口大声呼喊，想要告诉她真相，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这只是一个梦，自己只是入了别人的梦！灵若只得这样告慰自己！
白日做梦大抵就是这样的感受吧，一身冷汗将自己激醒了，梦醒后灵若只觉一阵心痛，心底最深的角落仿佛被撕开一个血口，有一股寒意从此处慢慢升起，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那夜在商宫石室中，姜嫄声泪俱下的控诉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你身为九夷部落圣女，移情别恋不说，还亲手毁了九夷族的家园，九夷全族一夜之间惨遭屠戮，血流成河！......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无知妇孺，竟无一生逃，那呼喊声？那血泪汩汩声？当真是惨不忍睹啊！我的夫君陷入你们联合设下的圈套中，被五马分尸而死，死后还被天雷阵击得神魂聚散!”
耳畔余音犹在，眼前又好似看见石床上正在结魂的商纣，在结魂灯摇曳的光线下面无血色，那面孔竟与倒在血泊中的玄衣男子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一幅幅自己亲身经历过，却从未细细品味过的画面在灵若眼前交替出现，灵若只觉得头痛欲裂，不自觉的盯着自己的双手看，这双孱弱纤细的手，当真是饮血无数吗？
这时，青阳的声音又回到灵若耳畔，“九哥身为姜氏部族首领，身死后，先遭受五马分其尸之耻，后又遭天雷灭其魂魄，最终还被随身神器东皇钟反噬......”说到这里余音顿失，只有青阳沉重浑浊的呼吸传到灵若耳中，此时此刻听来，当真比女子凄厉的哭号更刺痛人心！
“我想，上天为轩辕国一统洪荒扫清障碍，千方百计铲除哥哥，可谓算尽了重重天机吧？......算来哥哥的魂魄也寂灭了千万年光阴了！”
“九哥走后，我临危受命为王！......”灵若看见青阳喉头数度哽咽，像是忍受锥心之痛，灵若不忍抬眼对上他的双眸，半晌后只闻青阳声音嘶哑开口道：“我自小便知自己处处不如哥哥！受命为王后，我选择跪拜接受天命！我选择率九夷八十一部归安轩辕国，归安天命！”青阳在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凛冽，丝毫不见感情，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这暗夜森林便是我部族归安天界获得的封地，有幸获上帝敕封，我等姜氏王族，得享永生不死之身，永世镇守魔族、冥界疆土！”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出现在青阳唇边：“华国大祭司曾说九哥命煞三界，当时，为他对我九哥的此番出言不逊，我和他打的头破血流！九哥死后虽魂飞魄散，却以命为咒，使自己的煞气在姜氏封地上久久不散，千万年便形成了这毫无生机的暗夜森林，由此看来，大祭司的话当真是假不了的！所以，这暗夜森林是我姜氏密地，是哥哥以命为姜氏保下的安身立命之地，这一草一木均有灵性，非姜氏至亲骨血是不可能活着进来的！”
“辱我青阳者可恕，辱我九哥者死！”青阳抬起凤目，灵若晃眼见那双目红得似是能喷出血光来，那血光在青阳眼角拖出一抹长长的眼线，以妖冶的弧度插入逆光看去微青的发际中，妖艳绝伦！此刻的青阳妖孽的样子当真不负魔君的称号！
闻听此言灵若有片刻的内疚，终究是自己冒犯了青阳，但转瞬灵若又仿佛被灵魂附体般幽幽朝青阳问道：“我是赤帝女吗？我是九夷部落的圣女吗？”
原来，灵若听青阳说的这些和姜嫄所说如此相似，内心原有些恐惧，恐惧姜嫄对自己的那些控诉会突然从青阳口中说出来，姜嫄所说或许自己可以嗤之以鼻，可那些控诉若从青阳口中说出来，对自己无疑是灭顶之灾，但她仍然想知道答案，此刻自己所信任的只是青阳口中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