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果然是可怕的东西!天盈对李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如何也没能把面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孩与当年那个胖得连出门玩都不能的小胖子联系在一起。她用十分怀疑地眼神看着李然,看得李然浑身发寒。
“臭丫头,你真的想不起来了。”漂亮男孩的眼睛还亮得不像话,“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我正在吹泡泡糖,后来,你成了我很好的玩伴。”
天盈忆时小时候的纯真年华,眼神有些恍惚:“我想起来了,你是……”
男孩的眼睛更亮了:“想起了!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把我忘记了。”
“泡泡!”天盈不顾他的跃雀,十分肯定并愉快地说。
男孩的笑容瞬间瘪了:“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叫泡泡?”
天盈笑容满面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办法,叫习惯了。”奇怪的是李然对天盈做出的亲密动作有些不自然,他神色一僵,后退一步,与天盈保持了距离。天盈的手于是拍在了空气中,气氛一时间很是尴尬。天盈很意外,想起小时候两个人经常手拉着手的亲密关系,再仔细一想,或许两个人都已经长大了,那种单纯的岁月早就离他们远去了。
“臭小子,十几年没见,连碰一下都嫌弃了,不要以为减了肥,就成天仙了?”天盈故作轻松的调侃着,丁玲讥讽的声音却在这时飘了过来:“现在是上班时间,难道官大就可以在上班时间聊私人话题。”
这个丁玲真是阴魂不散呢!天盈朝李然耸耸肩膀:“你也看到了,我要去工作了,中午再请你吃饭。”
李然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像刚刚的疏离并不曾存在一般,他看着天盈把门关了,才转过头去看丁玲,他打量着她,笑容温柔得让人骇然。
丁玲压下心里的不安,朝他哼了一声,就回自己的岗位了。
“臭丫头,十几年不见,第一次请吃饭就请我吃这种东西?”李然用筷子搅着那碗热面,对天盈的小气有些忿忿然:“还策划部的总经理呢,就请我吃这些不入档的东西?”
天盈动作优雅斯条慢理吃着面,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对李然的愤怒视而不见。
“臭丫头,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讲话?”
“泡泡,十几年都过去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芬芳世界工作?还有,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天盈吃着面,不时问他一句,但李然好像并不太愿意回答这些问题,总是敷衍几句就过了。
“话说李爸爸和李妈妈带着你出国治病,效果看来不错,连带着人也变漂亮了。”天盈终于把一大碗面解决了,把心里的疑惑推到一边,关心起老朋友来,谁知不夸还好,一夸这个李然还上天了:“那是,我天生丽质,老天想埋没我的光芒,那是没门的事。”
“呃……”天盈最后一口面呛在了喉咙:“咳……咳咳……”敢情还真当我在夸他了,天生丽质是用男人身上的吗?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李爸爸和李妈妈呢?”好不容易顺过气,天盈决定不再就他的容貌上谈论,想转移话题,但李然明显不愿意谈这方面的话题,哼哼着两句就过去了,两人聊起了小时候的一些糗事。
“你说你也太有能耐了,居然连着睡塌六张床,李爸爸和李妈妈估计给你买床就能破产。”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都那么大的女孩了,还整天哭鼻子,被人欺负了就往家里告状。”
“哼,本来还指望你能帮我出头呢,结果没帮到忙,还让人欺负回去了。”
“那是我善良,你也不想想当时我多大的块头,如果发起飙来,怕吓坏他们。”
“你就吹吧你,明明怕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地把对方小时候的糗事搜肠刮肚地倒出来,渐渐的,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俩人亲密的玩伴关系。
还有十多分钟就上班了,天盈和李然沿着河边慢慢走回公司,天盈对李然的大变化无限感慨:“想起小时候,李爸爸和李妈妈为了你的病整日愁眉苦脸的,现在你的病终于治好了,李爸爸和李妈妈应该放下心头石了。”良久听不到回话,天盈不由往侧边看去,李然低着头,周身笼罩着一种淡漠的忧伤,仿佛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一般,空气变得窒闷,天盈心一惊,原来,泡泡和小时候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小时候的泡泡是那么天真单纯,又是那么地容易满足,哪怕你对着他只是笑一下,他都能开心一整天,现在的泡泡,心里好像装着一片海洋一样深不可测,纵然他对你躺开心屝,也永远无法看透这片海的深浅。人,果然都是一直在成长的……
转眼就到了四月天,天气时冷时暖的,实在怪异。天盈让秦艽不要再找阿迦和小轩了,她觉得她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她恢复了去英语培训班的时间,晚上除了去上上英语课,也不喜欢出去了,整天躲在租屋里背单词,秦艽笑言估计读书时她都没有这样用功。
今晚的月光很亮但有些冷清,天盈抱着那本厚厚的英语资料,高跟鞋叩,叩,叩地踩在安静的小巷里,显得很突兀,终于拐出巷口出了公路,她往公车站走去,不时看看表,今晚估摸要迟到了。突然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慌张地从天盈面前撞了过来,天盈的资料顿时四下飞散,那个男人只是匆忙地说了声对不起,就一阵风似地从天盈面前飘过去了。那个照面,让天盈一阵恍惚,那个是不是,曾经为阿迦送东西而出现过的咏一?突然有什么漫延上了全身,她不再管那些资料,甚至把高跟鞋脱了,她越跑越快,是那个男人,那天看他对阿迦恭敬的神情,他是阿迦的什么人?他为什么这么慌张?如果跟上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找到阿迦了?
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要追去!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就算了,但现在又让她重新看到了一点光亮,她怎么能让那可怜的一点期盼再从面前流走?
如果找到阿迦,我一定不再总是给他摆脸色,不再怀疑他,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不再让他走,天盈这样对自己说。但是她已经把咏一跟丢了,她也累得再也走不动了,这里很僻静,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她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好像是一个废置的工业区,四周破旧散烂,她惶惶然地看看四周,不顾地面的肮脏跌坐在了地上,脚底早就磨起了泡,火辣辣地疼!她觉得那么累。
一直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毕竟还没有产生深厚的感情,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渴望找到阿迦,她甚至无耻地想念着他耍赖撒泼的样子,她又怎么会忘记他的样子呢?就连他眉梢眼角那点笑意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样的阿迦,很真实,很容易亲近,又很温暖。
四周很黑,偶尔有几声夜鸟的啼鸣,在安静空旷的夜里显得有些凄惨,天盈最初的热切慢慢冷静下来,看看周围连路灯都没有的废区,在月色下显得鬼影幢幢,心里有些害怕,她站起身来,只想快速地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
她走得很快,但又小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渐渐地,她听到了一些人声,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寂静的环境下还是让天盈听了个分明。
“阿四,想不到真的是你背叛了大哥,兴闻帮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已经是新辉堂的第四堂主了,难道兴闻帮那边还能给个老大的位置你当不成?”那个人的嗓音好像一把利刀在一根钢管上使劲摩擦一般,尖锐难听之极。天盈莫明地感到有些恐惧。
“呸,老子才不稀罕当什么老大,我十二岁就跟着大哥出生入死,新辉堂有今日的成就可以说有我一半功劳,可是大哥怎么对我,竟然垂涎我妻子的美色,活活把我妻子折磨死了,为了昔日情谊我忍气吞声十几年,我的这辈子过得可真够窝囊的!可是他现在又盯上我的女儿,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我女儿才十六岁,我算是看清了,他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无耻之辈,我要报仇,我要保住我女儿,我只能投靠兴闻帮,否则我没有办法。”这个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好像还带着一丝复仇的快活,但是其中又夹杂了一些微妙的内疚。
“四哥,和这种丧家之犬说这么多干什么,快快解决了了事。”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英俊的人。
“别忘了你们只有三个人,就算三爷你再有本事,双拳难敌四手,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了。”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给我上!”打破了夜的宁静,一时间刀峰拳脚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天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她这是撞见那种场面了?如果平常遇见这种事,她一定拔腿就跑,毕竟小命比看热闹重要多了。但这一次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踮着早已血迹斑斑的双脚,小心翼翼地向着声音的发出处靠近。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状况?几十个身穿青衣的人围着三个人,兵器相交之声,哐哐当当响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已。但她还是眼尖地一下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尽管他脸上还戴着奇怪的东西,但天盈几乎就认出了他,那是阿迦!他手里拿的好像是多节鞭,在那么多人的包围圈中竟然神态自若,浑身散发着一种戾人的杀意,仿佛他已经经历过几百几千次这样的场面,他的动作矫健敏捷,没有一个人能近他身,他看起来是所向无敌的,几十人的围攻,竟没有人能伤到他。旁边与他背靠背形成坚固堡垒的那两个人身手也是迅猛无比,渐渐的,好像占了上风。
着青色衣服的人怒了,开始不要命地向着三人逼近,阿迦手里的不知是几节的鞭子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那些人身上,却越发激怒了那些人,表现得更为疯狂不顾一切了。咏一好像挨了一刀,闷闷地哼一声。另一个与阿迦后背紧靠的人应该就是阿四,他似乎上了年纪,体力已经开始不支,一个闪神,一把大刀落在了他左肩上,但他竟然面不改色,对那如泉涌的血视而不见,挥刀挡住迎面而来的另一把大刀。
一时,上风落在了敌对之处。
阿迦扶住已经有些晕厥的咏一,关切地问:“怎么样?”咏一呻吟了一下,咬牙又站起来,他用力砍倒一个冲在前面的人,撕声喊:“三爷,我来断后,你带着四哥先走。”
“咏一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老四会是那种抛弃自家兄弟的人吗?”阿四靠了过来,奋力挥刀,一一挡开那落在咏一面前的刀光。
“阿四说的对,咏一休要说浑话,我们现在在包围圈里,如何让你断后,而且,我不可能抛下我的人而一个人独自逃命的。”阿迦的声音很坚定,不容任何质疑地拉着咏一的胳膊,同时反手一甩,那把欲在背后偷袭的刀峰一偏,砍向了他们的同伙,血溅一地。
天盈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这怎么会是阿迦!
她印象里的阿迦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一直是别扭的,略显孩子气的,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关心小孩,勤劳善良,温柔体贴的男孩。这个一身杀意出手间就取人性命的修罗怎么会是阿迦?还有,他脸上戴着的是什么?传说中的面具吗?他从来就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吧?
但紧迫的氛围里容不得天盈想这些问题,她突然目次欲裂,全身的血液好像在倒流一样,惊慌到心都碎了。
那个一直站在圈外观望的人拿出了一支手枪,口中是冷冷的讥讽:“阿四,今天我就送你和你的兄弟到天堂去同生共死。”因为站在背后,天盈看不清那人的神色,但天盈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接着“砰”的一声。
那是子弹飞出枪膛的声音。天盈吓傻了!
“不要!”她浑身颤抖着,来不及思索便大喊一声飞快地向那个人冲了过去。
脑中辗转反侧的不过只有一个念头,阿迦不能出事,她还要他亲口把所有的事实告诉她,她不要阿迦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