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贤把医生拖进办公室,返身关上门。医生并没有察觉到小贤的意图,反倒热情大声地说:“小贤,正好你上次为期5年的心理疗程还没有结束呢,你瞧,我专门把你的档案找出来了。你看看……”说着把档案举到小贤眼前。
小贤脸色铁青:“欧阳医生,我想重申一下,我,已经不需要心理治疗了。”医生依然不合时宜地旧事重提:“不需要了?你被戴绿帽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曾小贤此刻五味杂陈,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好吧,我交代,我曾经也被人带过绿帽子,她叫榕榕,我和她谈了八年。后来我得知,她其中六年都在和别人劈腿,换作是谁都会抑郁的。”
越想越激动,耳朵里好像听见很多嘲笑声,当然是小贤的心魔在作祟,“谁笑我?谁敢笑我?”曾小贤恨不得拿起一块板砖,砸向这些笑话自己的人。小贤控制住情绪,拉着医生的胳膊,小声说:“请不要说那么大声可不可以?”
医生一脸坏笑:“看来我的治疗还是很有用的嘛。”小贤恨不得拿板砖把医生一起劈了,心说:“有用个屁,后来她彻彻底底把我甩了!”嘴上却还要逞能:“虽然她使劲儿求我,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她甩了,我的忧郁症也完全好了!”医生难以置信地望向小贤:“那么这次你的朋友有什么问题需要辅导?”
小贤隐喻地解释:“他的女朋友最近和别的男生比较亲近。”
医生忍俊不禁:“哈!又是个戴绿帽子的。你们那一带绿化得不错啊!”小贤恐吓道:“关于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他们知道。你会帮我保守秘密的,OK?”医生立马换上一脸道貌岸然的微笑:“当然!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你朋友身上。”欧阳医生的视平线渐渐下沉,他在心里呐喊:“只要再有一个忧郁症或者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我就刚好能给我的太太买一辆minicooper了。哈哈哈哈!”
诊所办公室里则是一场暗战。子乔四叉八爪地躺在沙发上,摆出一个“大”字型。欧阳医生正抱着双臂跟他谈话。“说说你以前做过的最恐怖的梦是什么?”常规的检测。子乔声音幽怨:“最恐怖的梦?”医生解释:“对,就是让你能够突然惊醒的梦。”子乔眼睛上翻:“那还是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我梦到自己在考试……太恐怖了。”子乔闭上眼睛直摇头。医生还是以鼓励为主:“……ok继续。后来呢。”子乔皱紧眉头:“后来我就一下子惊醒了。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原来我真的在考试!”医生觉得得改变策略:“……下一个问题。你依旧非常怀念的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子乔哭丧着脸说:“现在的世界有太多的事情让我黯然神伤,我是个被命运诅咒的人。”问答的形式不起作用了,医生化繁为简,给出选择题:“你的忧郁痛苦历史有多久了?一周,一个月,还是半年?”
子乔眼望着天花板:“我的忧郁历史,要从8岁开始说起,”医生的眼睛瞪得都要挤出来了,“那时候,天还是蓝的,水也是绿的,鸡鸭是没有禽流感的,猪肉是可以放心吃的,”医生从绝望中升华,扶正眼镜,开始仔细观察,“那时候照相是要穿衣服的,欠债是要还钱的,丈母娘嫁闺女是不图你房子的,孩子的爸爸也是明确的……”医生闭上了眼睛。
子乔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于是我造福全人类的伟大计划就这样流产了。我损失的不只是钱,还有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后来我住进了爱情公寓,可悲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子乔一抬头,发现欧阳医生已经睡着了,还不时传来鼾声。子乔便以战胜者的轻蔑姿态摇了摇头,大摇大摆地走到欧阳医生跟前,做了一个鬼脸。忽然,子乔看见书桌上有一份写着曾小贤名字的资料,好奇心驱使他想偷偷地翻看那份资料,但是资料被医生的臭脚压着,他只好捏着鼻子把资料抽出来。
子乔终于看到了这份资料,看了之后表情大变。一个极其猥琐的声音从子乔心底冒上来:“哇噻,原来曾老师和我一样,也带过绿帽子啊!哈哈哈,咦?我什么时候带过绿帽子?”子乔想把资料放回去,却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医生怀里,把他坐醒了。欧阳医生大声惊呼:“你干吗?”
子乔连忙应变,就势躺下去:“医生,刚才你说我的忧郁症很严重。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不过坐在这里,我感觉好多了。”说着还用手挑逗似的摸了摸医生胖乎乎的脸庞。欧阳医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诊所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子乔掀开帘子走出来,欧阳医生随后跟出来。一菲赶忙迎上去,关切地询问:“子乔,感觉怎么样?”子乔哭丧着脸看了看一菲,又转过去看了看医生:“我是个无药可救的人了,医生说我的病情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医生为难地点点头。
子乔哭叫着冲出诊所:“我还是回去筹备后事吧。”等子乔离开后,欧阳医生把一菲和小贤带进屋里,语气平稳地说:“你们的朋友子乔的情况……确实很罕见……”一菲追问:“他是不是真的问题很严重?”小贤也抢着寻求答案:“你直说好了,我们有心理准备。”医生不急不慢地坐回椅子上:“经过我刚才的临床诊断,总体的结论是……”一菲焦急地想要确认:“忧郁症?”“恶作剧。”医生表情严肃地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一菲和小贤两人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一菲抓了抓头皮:“对不起,医生,我不明白。”
医生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学术上的定义是:他试图让你们认为他很沮丧,抑郁,从而获得额外的关心以及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上海话里简称为‘作死’。”一菲不敢相信刚刚从医生嘴里吐出的话:“不可能吧。你确定?”说着揪住小贤的头发,越揪越紧,小贤痛苦地挣扎。医生义正严词地说:“相信我,如果我太太知道我因为说真话而放跑了给她购买minicooper的机会,她一定会把我吊起来剥皮抽筋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患有忧郁症的病人能如此喋喋不休,居然把我给催眠了。至于那些纸条,我看过了,他只是摘抄了孙燕姿的歌词而已。”“孙燕姿的歌词?”医生的分析真诚而理性,不由人不信,一菲转而化为愤怒。小贤也愤恨地蹿了起来:“我知道,我就知道。”一菲还在纠结:“不是他自己写的?”小贤把火都卸在一菲身上:“没文化你果然要吃亏。孙燕姿嘛!就是那个马来西亚的歌手?她唱《勇气》的,我知道!”一菲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是梁静茹。”轮到医生疑惑了:“顺便问一句,你们是怎么看到他的纸条的?”这又提醒了小贤:“是她,她去翻别人的垃圾箱!”医生诧异地看着一菲:“那你又是怎么确定子乔被戴绿帽子的呢?”一菲也找到了反驳的机会:“是他,他去偷窥别人的卧室!”医生又诧异地看向小贤。小贤被看得很不自在:“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知道,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一菲想明白了:“子乔太过分了,居然欺骗我们的感情。”
一菲的顿悟正好帮小贤解了围:“就是!哪儿去找这么到位的朋友。送吃的,送喝的,送游戏机,嘘寒问暖,还带他来看心理辅导。”医生安慰道:“好啦。放松点吧。不用这么在意。”“放轻松!换作是你试试看!”小贤被勾起了无限的感伤,“太不公平了,我当年受到打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这么关心我?我当时也很沮丧,我也写了一大堆没人看得懂的诗词。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因为……根本没有人关心我!”小贤狠狠地拍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