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子面前自称“我”,是不符合规矩的,但顾灵韵却不在乎这些,或者说早就习惯下人们在她面前放肆,现在,她只想着自己的马儿能够快点好起来。
顾长风年轻的时候相貌英俊,**倜傥,着实迷倒了不少青春少女,却没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他闯荡江湖。到后来他的声名和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便一口气娶了十八房妻妾,在蠡湖过起了君王一般的奢华生活。
但这样显然还不够,他每出行游历一次,总会带回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或者一夜**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护苗的任务自然会有他的弟子们派人负责,他只管勤恳播种。
后院有那么多女子,想不起火都难。
不过顾长风并不在乎,他喜欢征服聪明漂亮的女子,只要后院闹得不太过分,他从不过问,可谁如果胆敢越界让他头上多了点绿,手掌生杀大权的顾长风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
顾灵韵的母亲正是因此而死,她与顾长风的大徒弟私奔未果,投湖自尽,留下女人替她受人白眼。
不过她不受父亲宠爱,却并非因为母亲。
顾灵韵遗传了父亲的俊美,生得眉清目秀,却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武学天赋,内功平平,武功也糟糕得一塌糊涂,被人讥讽为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在顾家的前途也早已注定,等她及笄以后,或者是被当成顾家与其他大帮会联姻的“胭女”,或者被父亲许配给忠心耿耿的弟子门徒。
但即便如此,她的口谕在这蠡山庄,还是有一定的效力,起码足以让小丁叫开大门连夜出庄寻找能治马病的兽医。
“谁?”看门的巡堂弟子声音低沉,手握狭刀缓缓从暗处现身,脸上那张白色面具在月光下格外渗人。
小丁虽然早有准备,可仍旧被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低声答道:“马房的东子,奉八小姐令,出庄去请医马的兽医”。
“你回去吧!宵禁时辰已到,任何人,若无门主手令,不得私自出庄!”巡卫走上前,狭刀已经出鞘。
不过,身后很快又走出一名巡卫,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点点头,抬头对小丁说道:“你去吧,早去早回,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说完,他像个鬼混一般,身子陡然轻飘飘的闪入黑暗中,就此消失。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可以供单人穿行的缝隙。
夜已深,小丁匆匆踏过北桥上的石板,准备去往赵家货栈,他在蠡湖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办法立刻和马如花取得联系,唯一想到的人,只有赵四方赵老板。
只不过,他刚刚踏上北城那条充满肮脏气息的主街道,就被人打晕在地,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被巡城的大风堂帮众发现并且将他送回了马房。
小丁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后脑勺上肿起一个大包,怀里多了一包药,和一封字条。
药是用来治马的,字条的马如花留下的。
“北城老槐巷子!”
这是见面地点,却没有标明时间。
字条看过即毁,小丁看着火盆里的字条逐渐变成灰烬,想了想,觉得现在想要再出庄子已经不可能,还是把“红云”先治好再说。
药粉混在水里,让马喝下去就可以。
小丁一直在马棚里守着“红云”,直到天明时分,他亲眼见到“红云”终于又恢复了原先的神采,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回房睡觉,刚一转身,就见到三名身穿黑衣头面戴白色面具的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些人的出现,令马夫们惊慌无比,纷纷躲进了各自负责的马棚内,低着脑袋猫在马的背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水井边正洗漱的管事更是一脸忐忑不安,傻愣在那里,像是一具被惊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没有人向初来乍到的小丁解释这些人是谁,“白面具”们也不做自我介绍,只是冷冷说道:“跟我来!”
两人拥着小丁离开,留下一人在房间里四处搜索。
小丁没有反抗,他习练小成的长虹剑法在这些人面前微不足道。
他听马如花说过“白面具”,这些人用秘法提升过内功,寿命不长,但是很能打,是顾长风的死士。
可顾长风的死士要找他做什么?
一路走来,到了地方,小丁看着门牌上的“刑堂”二字,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不是死士,是刑堂的人,把他带来,是因为他昨晚违反宵禁令私自出庄的事情。
刑堂里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污泥,到处都是腐臭气息,墙上悬挂着许多刑具,没有人清洗它们,上边犹可见到乌黑血迹,绿头苍蝇在上边乱飞。
审讯由那位许姓执事负责,他二话不说,指挥着下属们麻利将小丁绑在刑架上,就开始执行鞭刑。
这只不过是一个下马威。
鞭子浸透了盐水,打在人身上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
身为习武之人,小丁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受到如此羞辱,他内心聚集起一团怒火,并且熊熊燃烧,下意识想要运转内功挣脱铁索,再将这些胆敢折辱他的人杀个精光,不过当他看见许姓执事眼中一闪而过的神光时,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个高手!
理智瞬间降临,马如花再来时曾三令五申,怕的就是他忍不住一口气而冲动误事,而且他本为着升仙大会而来,可若是连小小的鞭刑和屈辱都不能忍受,还谈何报仇?
许执事并不知道小丁内心的想法,左手拎着一张长凳子,坐到他面前,微笑着说道:“说吧,昨晚你为什么私自出城?”
“八小姐的马生病了,我得去找兽医!”
“胡说!你分明就是个奸细!”许执事露出一副极为惊讶的表情,显然不相信小丁说的话,八小姐无权无势,傻子才会为了她的马半夜出城。
“你可以找八小姐对质。”小丁被高高吊起,说话有气无力。
“嘿!给我狠狠的打,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招的!”许执事面目狰狞的指挥着下属,自己则坐在凳子上睁大眼睛仔细欣赏,对他而言,看人受刑实在是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情。
“你还是认了吧!到时候我会替你在众位刑堂执事面前求情,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许执事抬手止住下属们的动作,冷笑着威胁小丁。
小丁轻轻摇头,冷笑回应:“屈打成招,还有什么情可以求,只怕最后就剩下灭口这一条路了吧!”
许执事并不着急,站起身子凑到小丁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嘿嘿!你小子很上道,我很喜欢,可惜你跟错了师父,实话对你说吧,只要你肯证明顾三郎刚愎自用,这才导致镖局蒙受损失,我不仅可以放过你,还会给你不少好处!”
“只有狗,才会为一根骨头反咬自己的主人!”小丁啐了一口血沫,喷的许执事满脸都是。
“好!你有骨气!”许执事一脸怒容,转身捡起鞭子蘸了蘸盐水,恶狠狠的挥向小丁。
审讯继续进行着,时断时续,许执事也没有具体的审问什么,只是为了折磨犯人而已,一直到下午,刑堂里另一位孙姓执事带着一队穿戴黑衣红面具的武者从门外进来。
“住手!他不过是个养马的弟子,老许你又何必为难他!”
许执事哼了哼鼻子,冷笑道:“他违犯宵禁令,我自然要好好的盘查一番!”
孙执事一脸敬佩表情,口中却嘲讽道:“我说刑堂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一向奉公职守的许执事在当值,可我老孙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每天违犯宵禁私自出庄的弟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许执事不去盘查他们,反而偏偏抓着这少年不放,怕是接着宵禁一事公报私仇吧!”
“哼!他来路不明,出身不正,若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许执事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在孙执事眼前晃了晃,以此来证明他自己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带上私人恩怨。
孙执事接过薄册,随意翻了翻,就丢进了炭火盆里,霎时这本簿册立刻就燃起黄绿的小火苗。
“你……”许执事慌忙伸手,准备火中取册,结果被烫了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甩袖子,就此离去。
“堂主有令,立即将马夫东子释放,不得有误!”
许执事走了以后,孙执事才当众宣读口谕,命人将小丁放下来,和蔼的对他说道:“这许观呐,就是心眼狭小,总爱仗着自己手中的那点权利借题发挥,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刑堂里的龌蹉事情,小丁并不感兴趣,他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腕,作揖向孙执事道谢。
没想到孙执事连连摆手道:“你该谢的人是八小姐,是她托我来的”。
“咦!”小丁顿时有些诧异,不说八小姐在庄子里没有多少人缘嘛,怎么还有人愿意帮她?
仿佛是看清了小丁的疑问,孙执事摸出一包碎银,在小丁眼前晃了晃,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拿了她的银钱,自然也要替她消灾”。
“那我……可以走了么?”
“当然!”孙执事亲自将小丁送到刑堂的门口,目送他离开,并且一直挥手致意,还大喊道:“欢迎常来做客!”
这又是一个疯子!
小丁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