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虽说已是八月中旬,但直射的秋日娇阳仍旧让气温上升得很高,街面上的行人也多都回家歇晌了。杨娟见铺子里没什么生意,便也从铺子出来回到后院的堂屋,唤杜淼送了盏凉茶,正准备给林师兄画几个打造首饰的新花样子,就见赵伯领了钱老六过来,后面跟着男男女女的几个人,杨娟连忙起身到院子里迎了,正是送了杨娟要找的人过来。杨娟赶紧将人都请到屋子里,又喊杜淼送了茶过来。
“别忙了,咱们先说正事。昨儿你说的人,我给你找来几个,你先看看是不是满意。”钱老六指着带来的几个人说到。首先介绍的是一个六旬出头的老头儿,全身上下收拾得很利落,身子也还算硬朗,就见他的一双手却是洁白如玉,一点老态都不曾见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叔叔,钱永裕,雕了一辈子的玉了,你要肯收留,最好就能住在你这里。”杨娟知道这就是琢玉的老师傅了,忙起身称呼钱伯公,请他坐了,才对钱老六说:“钱伯公我自然是要留在家里的,在这院子里住着也方便,玉雕的活儿也不急,我还想钱伯公能指点着买些原料,免得我们这些生手吃亏上当的。至于工钱,我们可以商量着来,伯公的心思在哪里,只管跟我说。”
那老头儿见杨娟很是和气,也没什么东家的架子,又见这院子宽敞明亮,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也动了留下的心思,最后说定每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吃住在杨娟这里,契约可以先签两年的,两年以后可以续签。
接下来介绍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有些瘦,相貌也平常,只是两只眼晴里倒是散着精明,杨娟以为是那日说的打首饰的匠人,却不料钱老六却介绍道:“这位是肖掌柜,大名叫肖春秋。一直在城西皮货铺子里做掌柜的,这两年皮货生意不太好,才从那家出来的,我带你这儿来试试看,虽然肖掌柜没卖过首饰,但是做掌柜的经验却是不少的。人品你也放心,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他这人做生意精明,为人处事倒很实诚。”杨娟倒没想到钱老六能这么快给她寻了掌柜人选来。虽然不太喜欢这人精明的眼神,但想想做生意的不精明又咋能赚钱?所以也就放下心来,让肖掌柜留下先试两个月,双方觉得合适再正式签约,讲定工钱是每月五两银子。
再下来介绍的才是那日说的齐大壮,三十几岁的汉子,人如其名,长得还真壮,不过却也是个老实的,没什么话,只说自己在涉水的首饰铺子学徒了八年,又在那里做了十来年的工,平常的首饰打得倒时熟练,只是这回到家两年的两年,倒没怎么动手,新花样不怎么熟悉了。
杨娟此时也只是需要些做活计的匠人,至于首饰的新花样子,多是杨娟从珠宝城里剽窃来的,倒也不用担心,所以也就答应下来试用。工钱也是三两。
那齐大壮见杨娟答应了,却又从身后拽出两个半大的小子来说到:“我听说东家要找学徒的小子,我这俩儿子大的十一、小的九岁了,都还算伶俐,我也想着他们能学个安身立命的手艺,今儿个就带来了,东家要是看着喜欢就留下来伺候着,也不用跟着我,随便给指个师傅就成。”杨娟听了也笑了,“这两个弟弟我看着也是聪明的,就先留下来好了,至于师傅,我可不敢定,等明个钱伯公和林师兄看了,要是合心思就留他们那儿,不然就还是齐师傅你自己带着吧。”齐大壮听了这话,欢喜地应了。
再后面就是两个小丫头,都穿着半旧的衣裳,气质却完全不同。钱老六指着那个胖嘟嘟的女孩子说:这个叫秋堂,十三了,就是你西边巷子里老赵家的闺女,家里人都在各处做工,这个如今也大了,想着找个妥贴的地方做几年,我见你这里离她家也近,就带了过来,工钱什么的你看着给,晚上留在你这里或者打发家去都可以。杨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胖呼呼的却很喜气,便同意留下来先试几天,合意了就签五年的契约,工钱定了一两银子。
再看另一个,衣服较之秋堂更破旧些,模样倒是上上之选,面如银月眉如黛,弯弯的笑眼,长长的睫毛,娇俏的红唇,虽然现在看着年岁还小,但用不了两年,必然是大美女一枚。杨娟看了,倒有点羡慕她的好颜色。钱老六指着这个低着头的女孩子说:“这个是要签死契了,爹娘都死了,族里将她卖出来,本要卖到那种地方的,这丫头寻死觅活的不肯,你若要留下她,卖身的银子是三十两。”杨娟本就听不得别人受苦,自是应了买下来。
钱老六见他今天带来的人都被杨娟留下,自然也是很高兴的,做中人帮双方签了契约,又将那漂亮女孩的卖身契给了杨娟,杨娟让赵伯支了五十两银子,三十两是那女孩的卖身钱,另外的二十两是中人钱。这中人钱按照惯例是一个月的工钱的,自然是用不了二十两银子,但杨娟对钱老六找来的人都是非常满意的,知道他是用了心的,所以特意多拿些以示交好。钱老六推让一番也就收了,带着几个人回去做准备,明日里来做工。当然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被留下来的,签了卖身签就是杨娟的人了。
杨娟拿了那女孩的卖身契才知道她姓白,叫芍药,杨娟见她人长得娇媚,名字也娇艳,心下不喜,给改了名字叫四儿,暂时安排在厨房里帮杜淼做活计,住处也和杜淼安排在一起。叮嘱杜淼看着她没事儿不要到处乱走动,更不允许她进自己的屋子。
安排完小丫头的事,杨娟又回了前院,帮钱老爷子安排住处。这第一进院子正房五间,除了两间打通的堂屋外,另外三间分别住了赵伯、林师兄和小杜磊,东厢有一间是林师兄打首饰的工作间,另外两间和西厢都是闲着的,杨娟跟林师兄商量着将他和杜磊都搬到了西厢房,每人各占了一间房子,而整个东厢房就做为首饰铺子的工作间,将来无论是雕刻还是打造金银首饰都在东厢房里进行。正房空出的两间,一间留给了钱老爷子,打算肖掌柜若是住在这里另一间就给他住。杨娟又找了赵伯,交待说以后肖掌柜管理店铺里的事,赵伯负责对对帐,充当下帐房,毕竟钱财要抓在信任的人手里,而赵伯无疑是最佳人选。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前面铺子早已打了烊,伙计们已收拾好东西,只是东家没发话,还没有离开。杨娟见了忙打发他们都回去,又让林师兄送了张大妹、二妹姐俩回去,毕竟天已经黑了。杨娟又叮嘱以后店里打了烊姐俩就可以先走,以免天黑发生危险。
送走了伙计,众人吃了饭就各自回房休息。次日一早,上工的人就都来了,钱老爷子搬来了自己的行李,杨娟让杜淼帮着安置在房内。回到堂屋,杨娟请齐掌柜和两位师傅坐了,讲了下店里要注意的事情,便让赵伯先带齐掌柜到铺子里各处看看,了解情况;打发林师兄带齐大壮和他家俩小子去了东厢房,小丫头让杜淼照看安排,却留了钱老爷子在堂屋里。杨娟亲自上前给老爷子斟了茶,回到坐位上才开口说话。
“钱伯公,我们这铺子才开不久,卖的都是金银打造的首饰,品种很单调。我请您老来做这个雕玉的师傅,就是想丰富一下首饰的种类。我呢是非常喜欢玉制品的,觉得它比金银更灵动,也更高贵。但是我呢年岁还小,也不懂这些,不知你老能不能给我讲一些?”于是这个上午,钱老爷子就从软玉讲到硬玉,从田和籽料讲到岫城青玉,从红宝、猫眼讲到水晶、绿松石,让杨娟大开眼界。
最后,钱老爷子更是将这些的进货渠道都一一讲明,并说明日便带杨娟在候城先采买些材料回来,虽然候城这些材料的价格相对来说有些贵,但玉这种东西,三分料七分工,赚头还是很大的。而且岫城离候城不过二百余里,玉料很充足,虽然质量赶不上田和,但也不缺精品,而且大料较多,即使不做首饰做成摆件,也很有市场。
杨娟听了这些,更是相信自己这次是捡到宝了,对老爷子更加恭敬,又让四儿照顾好老爷子的生活。又问老爷子看着齐家俩小子顺眼不,若是愿意收徒弟尽管挑,若是不合适,过两天再想办法收两个灵通的。老爷子呵呵笑着告诉杨娟,收徒弟可是长久的事,不能一朝一夕看对眼了就收到门下,要慢慢查看心性,观察个一年半载才能决定。即使收了徒弟,要是在学徒期间觉查出其心术不正,或者不适于做这一行,也是要驱逐出门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