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秋兰心疼的拿着面巾擦拭着萧易的脸,看见胸前衣服的几点血渍,对身边干着急却没有办法的萧意随道:“还不赶快把易儿的外衣脱下来,一身血腥味。”
萧意随连忙扶起萧易,对身后道:“小雪,你来脱。”
萧雪寒哎一声,走到床前,正要动手,萧易浑身一颤,慢慢睁开了双眼。
萧意随面显喜色,沙哑道:“易儿,你感觉怎么样?到底哪里不舒服?”
痛,无处不在的痛,没有一处不在痛,全身无力,虽然痛却没有办法动一动,连牙关都不能紧咬,只能生生硬挺。伴随痛而来的是全身无比的寒冷,仿佛自己身在无边深渊,萧易牙齿轻微打战,似乎听见萧意随在说话,断断续续道:“爹,疼,很疼。冷,冷,很冷。”说完双眼紧闭,不再说话,只是浑身发抖。
萧意随心中绞痛,摸了摸萧易额头,感觉一会烫的厉害,一会又冷冰冰,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秋兰一听,泪眼婆娑道:“二爷,你快想想办法啊,易儿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来到铸剑山庄十几年,心念自己怕是不会再嫁,早已把萧易当作自己的孩子,付出了全部的感情,此时看见萧易痛苦的模样,心痛难忍。
萧意随心中急躁,秋兰的话无疑火上浇油,怒道:“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能不能不要添乱?”
秋兰呆立在原地,任由泪水无声的滑落,萧意随平时对自己温和,对小辈风趣,对兄长认真,从来没有如此过。
萧意随心中一软,自知刚才失言,抱歉道:“秋兰,对不起,刚才我心中混乱。你不要担心,容我仔细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秋兰坐到萧易身边,拿面巾仔细擦着萧易的额头,左手无言的抹着自己的眼泪。
萧雪寒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也自心痛,听到萧易说冷,心想虽是初春,铸剑山庄却已犹如夏日,怎么可能会冷?看到萧意随六神无主,心中想到一处地方,急道:“二叔,天地烘炉,不如带萧易到天地烘炉,到那儿怕是就不会冷了。”
萧意随一拍脑袋,喜道:“我怎会忘了这个地方?真是糊涂。”连忙用棉被裹住萧易,抱起便走。
秋兰急道:“我也要去,要不心中不放心。”
“随你吧,若是承受不住,便及早离开。”萧意随脚步略停,便大步走出了屋子。秋兰紧紧跟随。
萧雪寒喊道:“二叔,我去通知我爹,说不准我爹有办法。”说着跑向了远处。
一间古朴的房间内,萧意世坐在桌前低头深思,桌上放着一本发黄的卷册,书面上写着太上忘情。
人,怎么可以没有感情呢?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萧意世神色平淡,带着看透一切事物的冷淡,微微摇了摇头。
“爹,爹。”屋外传来萧雪寒的大喊,声音慢慢接近。
萧意世起身打开房门,看着萧雪寒边跑边喊,淡淡道:“什么事?”
萧雪寒弯身大口喘气,急急道:“爹,二叔去了天地烘炉,你赶紧去看看。”
萧意世不为所动,道:“什么事?”
“爹,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也说不清楚,反正事情很急。”
萧意世迈开步伐,听到事情很急,虽然面色平淡,却已是加快脚步,掠身飞奔。
铸剑山庄修建在一处偏低的山头,萧意随抱着萧易,向山庄后疾步走去。
山庄后,顺着一条蜿蜒小路斜斜往上,通达林云山最高点,天地烘炉。
一座巨大铸剑炉立于山顶,十二座铸剑台分布四周。
萧意随把萧易轻轻放到一座铸剑台上,炉身火眼处发出炎热气流,气温颇高。
萧易终于不在发抖,沉沉睡去。
秋兰放下心,好奇的看着巨大炉身。
“铸剑炉底下是个地火之坑,散发至阳之火,永不熄灭,所以这里温度高的吓人。”看着秋兰汗出即干的面容,双鬓枯萎的发梢,萧意随心疼的解释道。
秋兰奇异道:“难道是个火山口?”
“不是,凌云山并不是火山。”萧意随摇了摇头。
“那倒是显的很奇特。”秋兰收回好奇,专注的看着睡着的萧易,眼中发出柔和的光芒。
“唉,我原以为大哥不会来,看来太上忘情,大哥还是没有突破。”萧意随感叹道。
秋兰回头下望,小路上出现一个人影,几步便已接近山顶。
萧意世飞身上了山顶,站住身形,神色平淡问道:“发生了何事?”
萧意随看向铸剑台,沉声道:“易儿在剑堂铸剑,不知为何,吐血倒地。”虽然对方显的很冷淡,但是萧意随心中满是感动,亦有点感伤。
萧意世顺着萧意随的目光,看到在铸剑台上沉睡的萧易,淡淡道:“我看看。”走到跟前,右手握住萧易的手腕,度过一道真气,真气进入别人体内查探伤势,只有御气境才能做到,但这么做有着很大的危险,真气之间,有的相融,有的排斥,贸然之下,救人不成,反倒害人,只有佛门真气危险性小,小那么一点点。
真气入体,萧易体内陡然传来一股反击之力,把自己的真气尽数逼了回来,握着的右手弹了起来。“怎么可能?”萧意世看着自己的右手,语气有了几分波动。
“大哥,怎么了?”萧意随有些疑惑。
“萧易为何吐血,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小雪一直和易儿在一起,刚才紧急,我还没来得及问。”
萧雪寒来得慢了些,但是一直全力奔跑,到了山顶后,呼呼直喘,看见几人不看萧易,反而全盯着自己看。
“小雪,你过来,把发生在剑堂中的经过,仔仔细细说清楚。”萧意随招了招手。
等到萧雪寒讲完,萧意随后悔道:“当年前辈说过,不能让易儿修习其他功法。一定是云锻十八法和凝血经冲突导致,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心软。”说着右手握拳用力的打在铸剑台边沿,低头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秋兰不懂武功,看见萧意随神情不对,双眼已是通红。
“一月心无旁骛,很高的铸剑天分。”萧意世平静道:“但是在剑堂中,根本不可能打造出邪眼这种剑。吐血也不是因为功法冲突所致。”
“那是因为什么?”萧意随抬头看着萧意世,。
萧意世双眼盯着睡着的萧易,道:“或许与他体内的东西有关。”
萧易被带回铸剑山庄,才月大的婴儿,体内能有什么东西。萧意随满脸不信道:“易儿自小在庄内长大,体内除了凝血经功法和初学的云锻十八法,再也没有别的功法。”
萧意世没有言语,眼睛仔细的盯着萧易。
自小到大的梦,再次出现,一柄血红的剑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这次更为真实。萧易眼睛紧闭,脸色血红,不停呢喃道:“不要,不要过来。”身上发出淡淡的红芒。
“就是这样,萧易铸剑时就是这样。”萧雪寒喊道。
萧意随转头一看,呆了一呆,喃喃道:“真气外放?难道易儿已经御气境?”随后摇头道:“不可能,易儿才煅骨一个月。那这红芒到底是什么?”
秋兰惊的以手掩口,眼中满是不解,道:“易儿小时候虽然经常做噩梦,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红芒越来越盛,萧易身上一阵抖动,大喊道:“不要。”坐立而起,慢慢的睁开双眼,眼中浮现出血红色的剑影,显得邪异异常。
“易儿,你身上没事么?”秋兰又惊又喜,忍不住便要弯身把萧易抱在怀里。
“等等。”萧意随伸手拉住秋兰的胳膊,此时的萧易,极为不正常,眼中一会闪过凶性,一会又变的柔和,十八年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萧易。
萧易看着想要过来的秋兰,心中一股杀意涌起,只觉杀了此地所有人便会痛快。不,不能,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强自忍耐,但杀人的念头始终萦绕脑海,突然心口处传来一股温暖,暖流由心流向全身,仿佛在安抚着萧易。
感受到暖流间,竟然传来一股眷恋之意,血红的双眼变的柔和,萧易忍不住便两眼含泪,心中只觉莫名的悲伤。
秋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赶忙抱住萧易道:“易儿,你身上哪里不舒服?”
萧意随这次没有伸手拉住秋兰,只是默默的看着悲伤的萧易,心中也颇受感染。
感受着熟悉的怀抱,一如自己小时候,每次噩梦惊醒。感受着怀抱的温暖,似乎和全身的暖流汇合在一起,萧易任由泪水无声的滑落,喃喃道:“这种感觉,是妈妈的感觉。我没有感觉错,心中的温暖,真的是妈妈的感觉。”
秋兰没有听清,扳起萧易的脸,急切道:“易儿,你说那儿不舒服?兰姨没有听清。”
看着秋兰眼中的焦急、关心与淡淡的不安,萧易再也控制不住,哭喊道:“娘,娘,我现在感觉很好,没有不舒服。”
事发突然,秋兰全身僵住。古时女人一般十五六岁便会成亲,十七八便是大龄姑娘了,二十一二就是现在所谓的剩女了。秋兰聪慧貌美,年轻时自然有些心高气傲,便拖到了十九岁,眼看便是剩女了,才不得已嫁到偏远,也未见过面的夫家。如今三十许年纪,已经成了剩女中的圣女,心中自是不指望有自己的儿女了。虽然早已把萧易当作自己的孩子,但是也不指望萧易叫自己娘,谁能想到。
秋兰心中的某根弦动了一下,有不敢相信,有喜悦高兴,有感伤自身,五味陈杂,眼圈一红,便已泪水涌现。
“娘,你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娘?”萧易忐忑的问。
秋兰赶紧抹干眼泪,笑道:“怎么会呢?易儿,我早已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孩子,只是心中高兴,才会流泪。”扶起萧易的脸,仔细端详,看见血红色的眼,却没有放在心里,认真问道:“易儿,有没有觉的哪里不舒服?刚才可吓死我了。”
萧易从铸剑台上跳下来,舞动四肢,道:“娘,我现在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好。”转身四望,指着下山小路旁的一棵树,惊呼道:“娘,你看这么远,我竟能看清楚一片树叶上的飞虫。这是怎么回事?”
萧意随听到萧易叫秋兰娘,想到叫自己爹,忍不住开怀道:“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完全不管萧易的惊呼。
萧雪寒开心道:“萧易,你没事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你打造的那把剑,有多邪门。”
“我打造的那把剑怎么了?”萧易疑问。
两个少年站到一旁,开始一呼一乍。
秋兰眼中含笑,在铸剑台前静静的看着两小。
萧意随看着秋兰,神色异常,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萧意世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看到萧易双眼中的血色剑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