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四节凛冬
老者挥起一袍袖,一阵浅黄色的云雾升腾而起,转眼间,便掩住了我们两人的身形。
“孩子,你可知错?”我一听大笑一声:“黄龙大人,在下初到此地,不懂规矩,不知错在何处啊?”老者嘴角微翘:“你是不是在滩头杀了一只清源河蛟?”“大人明察,在下只是路过,没想到竟被偷袭,自卫中不知为何震伤了对手,自己也是深受重伤,若非欧阳大哥几人相救,只怕如今在下已经生蛆发臭了吧。”
那老者的笑意更胜却像是一种嘲讽似得冷笑:“哦?不知是何种道法能将龙体震伤?”
说实话,我总觉得手中的剑似乎在微微震颤,本想暗地里收起,但在黄龙这等神灵面前,估计还是不要耍小聪明的好。“不瞒大人,在下只是用此剑一挡,结果……”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古剑。
那老者见后眼睛一亮,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用神智飞快的探查了一下这古剑,喃喃道:“怎么一丝气息也没有,难道是我想多了……”回过神来对我说:“哦?如你所说,倒是我们不对了?”一听这话,我脑门一热,差点挥剑砍了这老东西,他妈的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大人哪里话,在下也有处置不周的地方,想来让令公子身亡,在下也是要负一半责任的。”老者淡淡一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一半责任?另一半责任是不是得算老夫一个看管不周的罪名?”一阵深重的怨戾之气由心而生,剑柄的石珠更透亮了几分。这老东西分明是在仗势欺人。刚欲抬高音调,但回头想了想欧阳大哥几人,怒火说什么也得压着。“大人明鉴,在下绝无此意。在下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知怎么才能向大人赎罪?”
“嗯,这样吧,”那老东西捋了一把胡子,缓缓的说,“念及你有心赎罪,老夫也不便为难你,将你这些年集萃的真气献上来,老夫饶你们不死。”
这老混蛋,交出真元老子不成废物了?开什么玩笑!“大人何必与在下一般见识,想来我这五六年的修为,攒下的底子还不比您打坐一刻钟得到的多呢?”“谁在乎你那点真气,这只是个惩戒。”老者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说出的话里竟然没有一丝感情。
难怪这清源河蛟没人敢碰,真搞定那畜生虽是不难,但惹上这么个老东西,真是上辈子造孽。“大人执意如此?”“这是必然。”我叹了口气,看来这命终究不是我的:“大人对在下如何,在下毫不计较,只是无论在下生死,都请放我几位朋友一条生路。”“放心老夫不会再动手,但也绝不会帮他们。”老头冷冷的说。狗娘养的老怪物,这几人被你一个惊雷炸的生死不明,没想到还能从这老东西嘴里听到什么绝不会帮他们的鬼话,那倒是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们痛快。若有下辈子,定将你这老怪物碎尸万段!剑柄的石珠已是完全透亮,发出一阵淡红色的光晕,一道道符印渐渐浮现在那石珠上,石珠的光芒便又暗了下去。
“想好了?”那老东西冷冷的说。“来吧!”我丢下了手中的古剑,张开双臂,双目紧闭。哎,谁让我欠了欧阳大哥他们两条命呢。
“好小子,有骨气。”也听不出这老东西是笑我还是赞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力渐渐的从我的指尖,脚尖缓缓的向我的身体里侵袭,冰冷所到之处皆是一阵无力。像是从骨头上刮肉一样,生生将我身体里的真气逼了出来,融进了那一片冰冷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直攻心门,一时间汗如雨下,而在那一片冰冷中皆是化成了冰霜,糊在了我的脸上,身上。
完了,这辈子真就罢在这儿了就算这老东西不想弄死我,没有真气的催持,不消一刻钟,一样是会冻死在这片冰寒之中。
没人注意到,此时地上的古剑正在剧烈的震颤,石珠上的红芒发疯似得不断的试图冲破束缚,而每一次都被外面的金色符印给挡回去。
冰冷如同刀子一样,在我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刺戳,痛苦对我来说已经有些麻木了。就在我神识即将丧失的那一刻。只觉的一道锐利的光刃划过,生生斩断了我和那老东西只见的联系。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无法站起,身受重伤,真气不济,估计也就是半天活头了。
“什么人。不知死活吗?”那老怪物愤怒的咆哮,“那边的小崽子,不用藏了,给老夫过来!”纤长的手指直直的指着一团灌木,下一刻,那团灌木便开始结冰,然后瞬间爆成一片冰雾,一个健硕的青年的身影显现出来。那人身高与我相仿,素袍草履,身坚散发,最令人瞩目的是,手中正拿着一柄不容直视的锋锐长剑,直指着那老怪物。
只见那剑长四尺两寸,两指宽窄,剑身光洁无瑕,中脊隐约有符印隐现,神异的冷光令人由心底生出阵阵寒意。更令人诧异的是,剑身所至,竟有一道道白色的雾气似百鸟朝凤一般,环绕不息。剑格也是奇异,猛然看去,好似一簇钢刺,细看来,此剑分明没有剑格,那一簇钢刺分明是水汽凝结而成的冰晶,冰晶之上还闪烁着繁复的符印,只是一看便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剑柄细长,素纹缂金。
只见那青年只是拿剑轻轻一荡,我便觉得四下里的寒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一泄气,猛然见便昏了过去。
“这,这,这是?”那老怪物惊叫道,“你,你,你是?”“他们是我朋友,放他们走!”
“这…”“有问题?”那青年声音一冷,瞬出一剑,一道纯白色的光刃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寒气,追星赶月一般爆射向那老怪。那老怪也是急急出手,幻化出一道湛蓝色的光屏,但那白刃竟然直接切入了光屏,无声无息间,便是削掉了那老东西半个玉冠。苍白色的头发一下子散开来,显得无比狼狈。
“凛冬,果然是凛冬!宣凌大人?!”那老怪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嗷嗷,”那老怪想是被烫了屁股的小猫,一下子跳了起来,黄袍一卷便是化作一道金光,转眼间消失在了天际。
随即,那青年也消失了。
直到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营地里,大哥,副队,二哥,大头就躺在我旁边,帐篷口,三哥正双目无神的看着我们,右手手打着厚重的绷带。见我醒来,像活死人回魂一样,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顺子?顺子!醒了?太好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哭了起来。我动了动腿脚,奇怪,那天不是伤的挺重的吗,怎么这就好了?“三哥,我睡了多久了?”“三天三夜了!”三哥摸了把眼泪。才三天吗?难不成我上辈子是小强托生的,这么强悍的生命力,也佩的上我这人见人追杀的命啊。
“三哥,我,我饿了。”“饿了,别急,稍等,稍等!”三哥急急忙忙跑出了帐篷。我发现,刚刚三哥坐的小凳上正放着一柄剑,麻布包着也不知是谁的,只是那剑柄看起来似曾相识,但却没有剑格。没剑格的剑,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稍一会,三哥便捧着一碗饭菜跑了进来。“快吃吧。”我也不客气,接过石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可刚吃了没两口,就觉得饭菜不是滋味,竟有一丝焦糊的味道。这可是十分令人不理解啊。“三哥,这……”这时我才注意到,三哥的右手一直是垂着的,而且打着厚重的绷带。“三哥,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啊……”三哥一听,马上将手缩到了身后,“没有一点小伤,不碍事,不碍事。快吃啊。”“哦。”我内心疑惑,但也是勉强答应了一声。饿了那么久,别说饭菜一点焦糊,就是那块烧焦的馒头,我也吃得下去啊。看着我狼吞虎咽,三哥脸上略微露出一丝笑意。
到了晚上,我已是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但被那老东西抽了真气,身子还是发虚。吃过饭,无聊的在营地里闲逛,却见到营地东南那块大石头后隐约有人。我蹑手蹑脚的靠过去,想探探情况。
走到石头之后,猛的跳出来,“什么人!”“哎?!”“哎?!三哥,你在这干什么?”转而,我发现他右手的绷带已经解开,身前放着几个小药瓶,右手依然无力的垂着。月光下,我分明看到,那双原本红润白皙的手如今却是大片大片的紫黑色,惨不忍睹。摸上去,竟是淡淡发凉。“那么严重的冻伤?三哥怎么回事?”“啊呀,这别问了!”“不行,三哥,你必须告诉我。”“这…哦,那天你们不是去猎杀河蛟了吗,我见你们天黑还没回来,就顺着大哥留的记号去找,找到河滩没见到你们,却是碰上了一条河蛟,结果没跑及时,被那家伙冻伤了。”“哦,这样啊。可你这伤可是拖不得啊,如果不马上救治,你这手怕是……”“已经废了。”三哥淡淡的说,“前几日还隐隐作痒,如今已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了。回头大哥醒了,让他帮我砍掉就是了。”“什么!”我一听,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眼泪夺眶而出。“三哥,三哥!”
“没事,没事,一个手一样当个好厨子。”宣凝冬一面安抚着我,一面淡淡的说,这话语中的凄凉,不知其身世的人又如何听得懂。两行清泪自这个坚强开朗的青年脸上静静留下,飘入夜色,化入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