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飞与司空夜在骊城内的客栈住下,此时,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月时间。
从上一日起,松竹莲兰便佯装已经离开,实则隐于暗处,乔装成各式各样的人。这是颐飞的习惯性安排。
公子长天与飞公子结伴抵达骊城的消息迅速传开来,一大早便有人成群结队地“碰巧”来两人下榻的客栈吃饭喝茶,导致这间客栈的茶水价钱上翻五倍。
而颐飞正在司空夜房内一边喝着店家赠送的皮蛋瘦肉羹,一边在心里不住地打着算盘。
司空夜正喝着茶,见颐飞明明不做声地喝着羹,眼睛却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不由轻笑一声:“你这个小毛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颐飞用力的咽下一口瘦肉,恨恨地说:“敛财!!”
司空夜愣了一下:“你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吗?”
“对呀!”颐飞快乐地回答,“敛财也很重要!!”
说罢,走到隔壁去了。
隔壁是黑一二三四聚集的地方。
不一会儿,黑一黑二被拉了过来。
颐飞拍着两人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很有块头呀!”又转向司空夜:“夜大哥,把他两借我两个时辰!”
黑一黑二转向司空夜,满眼里是可怜楚楚的亮光,他们才不想被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萧颐飞借去!
司空夜根本没有看那边发射可怜光波的两人,甚至垂下的眼帘都没有抬一下,喝了许久茶的两片薄唇十分干净利落地吐出那个残忍的字:“好。”
颐飞的事很简单。
“到隔壁的宋城去,找那里醉飞红的掌柜,把这个牌子拿给他,让他派几个人到这里来做考察。”颐飞一面塞给黑一一块木牌,一面叮嘱道,“去了让他坐上一桌好的犒劳犒劳你们啊!”
司空夜放下了茶杯,坐到床上,盘腿坐起,问道:“你要在这里开分店?”
“是啊是啊!”颐飞喝干最后一点羹,站起身来,“夜大哥你要静坐啊,那我出去了!要找我的话……就去热闹一点的街上找找看吧。”
见司空夜点了点头,颐飞便摆摆手走了出去。
下了楼,果见很多人在下面吃酒喝茶,一见颐飞下来,三分之一的人沸腾了。
“哇——!果然很好看!”
“真的真的!飞公子真的名不虚传,漂亮得好像女孩子一样!”
“叽叽喳喳”
“唧唧呱呱”
“@#¥%&*……”
颐飞一面匀速行走,一面满心郁闷:本公子长得可爱是可爱,但不是花瓶好吧!凭什么只有夜木头才能收到全员崇拜,而我只能收到女性的尖叫呢?太可爱果真是一种错吗?!(问题不在这里!)
颐飞走啊走啊,走遍大街,走遍小巷,看中了一家店面。
是骊城繁华区内的一家酒楼,主人家中有事,想尽快抛售。
颐飞眼前一亮,脸上泛起奸笑。
正欲上前,被一人挡住了。
“你是萧颐飞?”
颐飞没有答话,从那阴翳的话音中,她已经觉出了来者不善。
眯起琉璃眼,颐飞打量着来人——那蜡黄的皮肤,瘦削的身形,乌青的黑眼圈,还有,腰间那把不起眼的剑。
乌黑的剑鞘,包不住泠泠杀气,包不住其中的、嗜血的气息。
“我是。”颐飞看到剑时便已认出了对方,“破剑?阁下是……”
“胡至。”
“病夫子胡至,久仰大名。找在下,有何见教?”颐飞并不客气。
“区区小子,未免太过狂妄!竟不知羞耻四处招摇!我胡至今日便要领教你这狂人的剑法!”
颐飞微笑:“抱歉,小子不能奉陪。”
“这岂是你说不能便可免得的?你今日不接我的挑战,明日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你,而飞公子不过草包便会广为流传!”
“你在威胁我?!”颐飞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声音,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带着压抑的气势,扑面而来,“你在威胁我。”
“那又如何?”病夫子神经质地笑了。
“你想激怒我。”颐飞不再看胡至阴戾的脸,只是淡淡地说着话,足尖一点,人便已到了街的对面。
胡至听见颐飞轻轻地说:“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因为,不值得。”
颐飞与那家老板商议了价钱,便回到客栈去。
病夫子与萧颐飞的冲突早被有心人听了去,不过一上午的功夫,便传遍了骊城。一路上有人的地方便有窃窃私语,议论着这支新起之秀。
颐飞的心中,一点点地冰冷起来。
是谁?是谁?
是谁处心积虑地阻碍她前进的步伐?是谁在暗处,看着她?
颐飞飞快地走进司空夜的房间,恰逢司空夜打坐已毕。
“夜大哥,今天,病夫子向我发出挑战。”颐飞开门见山。
“病夫子?”司空夜在桌边坐下,“那个什么也不做的病夫子?”
“是啊。十年了都没有做过大事的人。据说只向他十分不看顺眼的人拔剑。向江湖的猖狂小辈出手的确也算符合他的风格。”颐飞笑着,声音却冷了起来,“但为什么对话会被传开来?我们的对话声音极小,要听到,须得有很高功夫,但此次前来骊城的高手松影已经知会了我,都是江湖有名望的豪侠。”
“为什么不会是病夫子?”司空夜问,随即又低喃道,“是啊,若是病夫子传的,他便会被人耻笑的。”
疑团,开始发酵。
“会是东瀛州的人吗?”颐飞轻声问。
“或许吧。”司空夜低低地回答。
后半天,司空夜出去走了走,听到更多的传言。关于病夫子,关于萧颐飞,关于早上的对峙。
是谁?是谁?
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迷乱人们的心?是谁在幕后,操纵着?
那骊城的最繁华的街道上发生的不过片刻的话,那人流密集的街区上一个擦肩的交流,是谁,将它演绎为人尽皆知的事,将它众口详论?
是谁,牵着这根无形的线?
而当线收紧,会流谁的血?
初夏的午后的空气充满了凝滞的感觉,萧颐飞与司空夜凝滞在空气里,觉得一张巨大的网,渐渐展开。
然而萧颐飞与司空夜都想错了——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再怜惜,那飘忽若浮云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傍晚时分,当西下的夕阳将天染得如鲜血般烂漫,新的消息蔓延开来。
胡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