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留在儒家
大堂的中央，公孙玲珑翘着她那兰花指，仅用二指捏着面具的细杆，摇头晃脑的道：“现在儒家弟子已经皆成为小女子的手下败将，儒家的饱学之士，也不过如此嘛！”
未央看了看聚在堂外的儒家弟子，一个个如斗败了的公鸡，蔫不拉及的。看向张良，他却仍面带微笑，再看向张良一边的颜路，眉间有一丝忧色，心下莫名的有些不爽，将茶盏举至唇边，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末，她斜眼瞥着正得瑟的公孙玲珑，“公孙先生身为名家掌门，若是一个掌门人辨不过一个弟子，传出去，诸子百家饭后就有的笑了。”未央的声音保持着平静，神色肃然，就像是在说一件很正经的事情一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体现出这话中饱含的讽刺意味，效果才会明显。
整个大堂瞬间静了，大家似乎正在消化她的那句话。
未央无语，不会吧，要冷场了？！
“哈哈哈哈！”不只是哪个弟子先笑出声来，接着像是传染一样，笑声非常捧场的自门外一波一波的传来。
未央面上依旧平淡，似乎刚刚的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呃……”公孙玲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这话中之话是个人就听得出，更何况这一位还是名家的掌门呢！
未央将堂内诸人的神色收入眼中：张良，这人一直笑着，可以直接跳过；颜路，虽然他低下了头，但那未进入阴影的嘴角是翘着的；伏念，呃，这个老严肃，让他笑有点困难，所谓面瘫就是这类人！不过，如果他不想笑的话，那胡子在那里抖个什么劲啊……
未央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位真是将控制面部表情这门高深的技术活儿修炼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啊！
“慕大人说的对啊！”公孙玲珑站在原地，手中面具半掩着脸，另一只手掩在袖中紧攥成拳，未央那话气的她浑身的肉都在颤抖，却碍于未央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的附和。
“咕——”看着公孙玲珑那貌似无限娇羞的动作，未央艰难的将入口的茶水咽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噗——白居易若是看到此情此景，估计会想向屈原先生学习——自浔阳江头一跃而下了！从此端午节就又增加了一位值得祭奠的伟人……
细小的眼睛一眯直接没有了，顿了一会儿似是找到了对策，公孙玲珑拿着面具，笑靥如花，当然了，此“花”非彼“花”，娇嗔道，“不如就听慕大人的，请当家的来与小女子一辨，正好如今三位当家的都在，还望不吝赐教。”
“咳咳。”未央这次咽都咽不下去了，直接呛到，面对那些人询问的眼光，只能摆摆手示意没事。
待青鸾帮她顺好了气，她便重新打量着公孙玲珑，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句话，记得那是在某人传中一个霸气的女人说的，此刻未央也想说，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合适了。
那句话就是——贱人，就是矫情……
“先生错了，”张良朝着门外招了招手，“子明，你来。”
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走了进来，头发扎在脑后，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墨家.荆天明；儒家.子明】
见颜路眉头舒展，张良笑的怪异，那孩子又是一脸的不屑，未央心道，看来，这新人指的就是这孩子了。
不过，这不是墨家的那小子荆天明么？将帝国正在抓捕的墨家叛逆扮作儒家弟子，张良，你这是要给儒家引火上身么？还敢当着大秦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正大光明的让他露面，你是想说明什么呢？
虽然她没有参加那日剿灭墨家的行动，但是通缉令什么的还是看得到的，更何况，墨家机关城被破，这么大的事，她想不知道也难。
不动声色的看向李斯，未央抿着茶，这李斯倒是没什么反应，没反应那就是没看出来喽？！细细一想，张良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道理，此时让李斯见过，那以后再见便不会生疑；可是万一李斯当场认出怎么办？
想到这儿，未央在心底默默的鄙视着李斯等人，这人都什么眼神啊，换个衣服就认不出来了么？效率低不说还见不到成果，这人都跑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是无知无觉的，嬴政这样抓人哪辈子抓到啊！用人不当啊用人不当啊！
不管怎么说，张良，你这步棋，走的太险了……
在未央的胡思乱想间，辩合已结束。见公孙玲珑那一脸有火发不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张良教给了这孩子一些比那白马非马更加稀奇古怪的东西，想要胜过诡辩家，啊呸，什么诡辩家啊，就是胡扯抠字眼，简直就是一种无耻的行为，要想赢就必须比他们更加无耻！这么无耻的事情儒家三当家自然不会去做，所以就找了这孩子？也对，小孩子无耻一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张良，真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小孩子你竟然也算计！
临出门，未央朝天明勾了勾手指，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天明挠挠脑袋：“我叫子明。”
未央伸手温柔的揉了揉天明的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家伙，干得不错喲！”
天明看着未央那笑盈盈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这个姐姐很好看，比胖大妈好看！不不不，是好看一千倍一万倍！不过她不是和胖大妈们一起的么，怎么夸我呢？他们都是嬴政那边的人，就都是坏人！恩，坏人！可是可是，又觉得这个姐姐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到底哪里不一样呢？不过，那个姐姐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啊，比月儿的也好看。
子明么？未央嘴角露出一抹笑，有意思。
在未央走下台阶后，张良从门后步出，眉头微皱。
小圣贤庄外，李斯等人准备离去，还没走几步就见李斯停下，朗声道：“伏念先生，可知日前墨家机关城流寇被我大秦剿灭之事。”
未央嘴角一勾，终于来了，这才是李斯真正要做的，公孙玲珑，不过是个小小的提醒。总不能堂堂相国大人陪着一个名家掌门专门来与儒家讨教吧。
“墨家不尊王命，忤逆朝堂，有此一劫，也怨不得别人。”
“先生了解就好，哦，对了，皇帝陛下让我带一句话给先生。”
“大人请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多谢。伏念代表儒家上下，铭记在心。”
说这话时李斯连头都未回，此时既然得到了伏念的回答，直接就走。
哼，机会来了。未央并没有像李斯那样再次抬脚，而是侧身转向伏念，道：“伏念先生，未央仰慕儒家文化已久，不知先生可容未央在此修习？”
伏念一怔，旋即便婉拒道：“慕大人职为神使，身份高贵，而庄内简陋，只怕委屈了大人。”
“这么说，先生是不同意喽。”未央撇撇嘴，跟文人说话就是费劲。
李斯见状上前道：“慕大人，此事只怕不妥，公子和蒙将军已……”
“我意已决相国大人不必多言。”李斯话未说完便被未央打断，“子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简陋并不能成为学习的阻碍，您说对么？况且未央并非娇贵之人，所以伏念先生不必多虑。”
“子房也认为此事不妥。”
“哦？张良先生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未央的牙有些痒，这张良，怎么老是找茬啊！
“庄内修学者皆为男子，而慕大人身为女子，若是留于庄内，将诸有不便，还请大人三思后行。”
“张良先生这么不希望未央留下，莫不是有事，怕未央知晓？”说罢抬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张良。
张良察觉到未央的目光，眼角余光亦发觉李斯似乎也竖起了耳朵，刚要张嘴就被她下一句话堵住了。
“既然张良先生认为未央是女子身份不方便，那如果未央是以神使的身份留下呢，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看似询问的语气却强硬的不容人反驳。
见无人回应，未央转身就走，走回到庄前的阶梯上，“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相国大人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吧？早些行动吧。”行了行了，快走吧你，本大人就留下了，你能怎么地！
“李斯告退。”李斯见她都开始赶人了，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留下，转念一想她留下并无害处，还可以监视着儒家的一举一动。当下不再阻拦，行过一礼便带人离开。
“等一下，还要劳烦相国大人告知公子一声，还有就是，通知蒙将军，他的卫兵可以撤走了，在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一个他的人。我想，在小圣贤庄内，伏念先生是可以保证我的安全的。”
“是。李斯遵命。”
目送李斯等人车马远去，未央嘿嘿一笑，道：“接下来未央就要麻烦三位喽。”
不知为何，这句话传到张良的耳中不自觉的就变换成了“接下来你有麻烦喽”，他不禁无比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再继续阻拦。
“慕大人，这边请。”伏念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噯，别老大人大人的，在宫里我都听够了。”未央显得很大方，“叫我未央就行，我不介意的。”
“礼数不可废。”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张良那般，恪守礼数的伏念并不买账，依旧一脸严肃，正儿八经的道，“慕大人，请。”
“好吧，”看伏念那一丝不苟的样子，未央不再强求，反正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来嘛，这种人被礼数束缚的久了，一时半会的很难让他改变，更何况要改变的还是儒家最重要的思想——礼。就像是说久了英文突然要他说中文一样，习惯问题，习惯了就好了！
她活动了活动筋骨，既然李斯那些人都走了那就没必要再装了，架子有时候该有还是要该有的，道：“哦呀，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很有意思诶，张良先生是否很是期待呢？”
“是，子房期待的很。”张良无奈道。
“呵，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未央笑得灿烂。
张良敏锐的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难不成是子明他被认出来了？
那眼神很明显的在说，你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