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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守候

谢远武独自坐在酒馆楼上房间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蜡烛旁边的几沓《阿斯亚纪事》,是一家由玩家发行全城的小报,上面全是些插科打诨的小段子。

没过多久,酒店老板就抽身上楼,看着他那锃光瓦良、汗涔涔的地中海脑袋,也知道这一次累坏了。酒店老板拖开谢远武桌子对面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来不及擦汗便一把揪住谢远武的衣领,狠狠地把谢远武拖到自己面前。

“你小子是谁?谁交给你这包裹的?!”谢远武与老板贴的如此之近,老板脸上油油粗大的毛孔看得谢远武心里阵阵作呕。

“喂,我都说了,我是个普通弓箭手,在罗野城佣兵事务所接到这个任务才来的!委托任务的人,我是见不到的!”老板暴戾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大半,“真的?”

“当然!向天神起誓!”谢远武说得煞有介事,还举起了左手三根手指。

“……”老板松开了谢远武的衣领,仿佛泄了气一般,整个人颓坐在圈椅里,比起刚才的气势汹汹,现在的他整整小了一圈。

谢远武也是心有怨气,你个NPC撒气都撒到玩家头上了!切,什么破任务,老子不做了!谢远武霍然站起,一语不发走向房门,手搭在门的把手上,却听到一声啜泣。

不会吧!谢远武心想着,缓慢回头,看到老板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说实话,看一个四五十岁的偏胖中年男性NPC哭泣实在是一种视觉打击。但是谢远武心念一动,难道是剧情任务?

“……包裹是她寄来的,是我的女儿……”哭泣中的老板终于沙哑地说话了。

谢远武心里已经兴趣大起,但他依然背对着老板,宁可以面壁式的姿势站在门前,也不愿看发福的老板冲他抹泪哭诉。

“在她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去酒窖拿酒,她在店门口玩耍,出来的时候,我可爱的女儿就不见了……之后的三年,我关掉酒馆四处漂泊,只为寻找她,可是毫无音讯……我对不起我死去的妻子呀!玛丽亚,你饶恕我吧!”老板又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谢远武觉得自己这么冷漠也实在不是事儿,于是走向前去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老板好像受到了鼓励,擦了擦眼泪,又凝视着窗外的月光,说道:“后来,我回到了这里,酒馆重新开张。我希望我的女儿,可怜的小露丝,能记得这里,能知道,她可怜的爸爸一直在等她!”

谢远武沉默不语。

窗外夜色愈发浓郁了,楼下的喧嚣声早已停止,玩家们都离开了。

“十年了,我的梦里,都是那个早晨,她坐在门槛上玩耍的样子。我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门槛边,想象着长大了的她向我走来,一定很美。她从小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老板的眼神充满了向往的光芒,整个面孔仿佛年轻了起来。“而渡先生,你出现了,带着她的包裹!所以……请你原谅一个父亲冲动的举动。”老板回头凝视着谢远武。

谢远武点了点头,算是原谅了,开口问道:“您是怎样判断出这是您女儿的包裹呢?”

老板从包裹中拿出一根细绳,细绳的最下面打了一个结,用小块的碎布装饰成一只小耗子的模样。“这是我教给我女儿的。那天我和她玩耍时,突然想到做出来的。所以绝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我的小露丝!”老板的手忽然握紧,眼神里闪出坚定的光彩。

“所以,请渡先生你帮我一个忙!请求你,去佣兵事务所,找出这个包裹的委托人!”谢远武的双手被老板握住,小小的老鼠挂坠在指缝间轻轻摇摆。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谢远武郑重地答道:“请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找到那个人!”

叮!你接受调查任务:神秘的包裹!

在感激涕零的老板的帮助下,谢远武在诊所免费治疗了受伤的右手,又在老板的张罗下以五折的优惠住进了阿斯亚城最好的灰鹤旅馆,正中谢远武下怀,原本他也没打算连夜赶回去。相比一路的妖魔鬼怪,还不如在阿斯亚城舒舒服服地休整一夜。况且,谢远武已经连续游戏很久了,所以必须下线休息,而在旅馆里下线再安全不过。

因为如果在野外下线,那么玩家在上线前是无法得知自己上线地点的状况的,万一刚好出现在怪物群里,那可真是欲哭无泪。所以大多数人都回到城镇下线,系统又开发出旅馆功能,提供给部分住得起旅馆的有钱玩家短暂的状态加持。

谢远武在旅馆松软的床铺上盖好被子,很快沉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清晨,谢远武在游戏座舱里睁开双眼,又是周一的清晨。他一百个不情愿地起身,缓慢地翻开游戏座舱的顶盖,磨磨蹭蹭地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五分钟后,衣着整齐却依旧睡眼惺忪的谢远武坐在桌边,梦游一般地啃起了奶油面包。

“小武啊,这周学习也要加油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呢。”勤快的妈妈从一早上就开始忙碌,此时正带着笑意坐在谢远武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慢点,别噎着。时间够呢。”

谢远武满嘴的面包,只好冲妈妈竖起大拇指,之后一边吞咽一边穿鞋,磕磕绊绊地终于穿好后,妈妈又急忙递来书包,谢远武拿了书包就飞也似的走了,“拜拜,老娘!”

一出门谢远武就钻进直达运输机,说了一声“HL市第一中学”后,运输机便在纵横交错的大型管道中开始快速移动,不到五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坐在运输机中谢远武回味着这个周末在游戏里经历的一切,酒馆老板的故事令他十分感慨。

他回想起自己小学的时候,自己的爸妈偷偷躲在教室外看他,从前他只觉得爸妈这样做很讨厌,现在一想却感到有些幸福。

那何尝不也是一种对自己孩子的守候呢?老板坐在门槛边等待女儿的身影,与自己爸妈躲在窗外微笑着看着儿子的身影……都是那么相似。

或许这就是父母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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