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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崩弦七音

《志怪录》有记载:虬龙者,无须。铁之子,为洪荒初开后诞生的第一龙。通体红热,浑身流淌着熔融的铁水,鳞片被犹如脉络般的焰流浮凸出来,有如一块龙形的熔岩。虬龙无翼,但有角,双角呈螺旋状,无时不刻燃烧着闪热的炽焰!后世人说,正是这份炽热祛除了洪荒初开的严寒。

……

生与死那一瞬间变得不再遥远,只是短促到刹那的光阴。毒虫化作的那一副断臂,傲然的伸出它的中指,狠狠向先生撵去。先生全身气息都被锁定,躲无可躲,只有硬抗这一指,在戳中的那刻便是魂归之时。纵然是接下了这一指,那后续的攻击必然更为犀利狠毒,似乎没有了任何转机!生,生的契机在哪里!

那被定格下的一瞬,活着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将死的人可是徒有叹息?

断臂速度本就不快,在雨幕下竟有了滞涩之感,极为的笨重,带着千钧之力缓缓飞至先生跟前。而此时,那竖起的中**其不过一尺!

先生还是咳着血,就连先前默念的法决也停了下来,原先身穿的那身华贵衣裳在几次交手中还是有了破旧,他的动作极为简单,只是左手轻轻一划,那一身华贵的衣服化成了碎片。露出了或许本就藏在里面的那一袭青衣,青衣的衣角绣着一朵青花,很是儒雅,那雨水有些许落在了上面,不再似先前弹开,而是沾湿了。

雨中的先生目光平淡,右手像是伸进了无尽虚空一般,拿出了一架古琴,那古琴不占人间烟火,却又极为朴素,雨水打杂琴弦上,发出空灵的琴音。琴音一落,久久不绝。他小心的抚摸着古琴,将其立在身前,看爱人般怜惜有加。

右手抚琴,左手划起青衣长袍无风而起,飘飘然有了乘风雨而归去之姿,或者这,才是先生真正有文先生一名的由来。

古琴最初只有五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封神史》中写有一段,世有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夜抚琴挥泪,故加弦一根,是为文弦;后有武王伐纣,再加弦一根,是为武弦。合称文武七弦。故后世古琴皆为七弦。

“此琴,七弦,一生只奏三次,难觅知音。入云杉作琴面,阴阳交融,虬龙须作弦,百弹不损。抚琴之人尚是凡人,那这琴便也是凡琴。我听闻,世间凡琴也是有灵魂的,寻其知音便追随与其,直至腐朽烂去。我不是此琴知音,尚未为此琴取名,故称其无名,得到它也只机缘罢了,若是此战尚能退走,他日定寻其知音人。”

无名之琴便横放在先生的青衣长袍上,先生的手指拂过琴弦,一阵急促的琴音似是迫不及待的从弦上迸溅而出,显得那落雨都越发紧密起来。似乎是时间的流速在他的周遭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这种变化不剧烈,没有先前那种定住雨水万物的神奇,有的只是令那早已竖起的中指戳进了棉花中一般,变得粘稠极慢!那最后的一尺变得极为漫长,仿佛在先生的言语之后,中指就再也没有前进半分。更为诡异的是鬼老头那边好像并未觉得任何不妥,时间像是玩了一个神乎其技的把戏,两人之间的争斗又有了莫名的停滞,那种停滞令人极为的难受,最明显的是陈焕等人,似乎随之停滞下来的还有血液的流动一般。

陈焕体内七年散去的真气在那一霎有了一丝运转,这种突兀的运转令他深深的不安,若只是普通的运转倒也无妨,而同时牵动的还有一丝灵魂的悸动,好似那真气化成手指在灵魂上深深的拧了一下,好在无伤,仅仅觉出隐隐的不安。

陈焕看鬼老头就如同时间被拉慢了很多倍一样,鬼老头招牌似的森森诡笑,被分解成无数个断开的画面,尤其那森然的诡笑被生生拉扯长了,如同鬼哭一般。元家兄弟二人很是淡定,雨水早已打湿了二人的头发,却毫不在意。其实若是仔细观察二人,会发现他们不经意间的动作谈吐之流,神似非常,甚至此刻即便是被雨水沾湿头发衣服后的神情,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

夜雨来时不显仓促,停下的时候那般戛然而止,也是厌倦了二人间扭扭捏捏的争斗。雨终于还是停下了,只是夜空的黑色弥漫处,还是有着些许雷光闪现。而据传,仙人争斗,斗至凶狠之处,凡间才会有雷雨交错。

小邱子极为飘逸的甩动糟乱的头发,将那不知摸过甚的脏手搭在了元家兄弟的身上,“哟,小伙你是哥哥还是弟弟,我猜你是弟弟,嘿嘿……哟,不要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我嘛,你看这两人从下雨打到了天晴,还没有打完,可惜了这大好月色啊!哟,你不要走啊……”

鬼哭一般的笑声在雨水停下之后更加刺耳,且不时有急促的琴音从文先生指间滑落,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错着分外锐利,像是一把尖刀终于划破了那莫名的停滞!那布满倒钩肉芽恶心无比的断臂,竖起中指逼近了最后的一尺,一尺之后,管你金刚之身也要活活戳出血窟窿来。先生的动作不是很快,带着一丝与凡间隔阂之感,似乎是在那古琴拿出之际,便飘飘然不食人间烟火,如果要给出一个词去诠释那种感觉,唯有仙字!

仙,凡是与仙挂钩的都极为强悍不凡,不同于凡人口中常说的那个仙,那是修道中的一种境界,不成仙不长生!要知道修道之人便是为长生而修道,若能一步成仙,还何苦有那些争斗,而所谓的名门正派与邪道之间的不死不休,不过也只是为彼此争斗修道资源找了一个借口而已!就好比这场争斗!而文先生此时极为飘渺的状态,似乎摸到了关于仙的那层纸,只是那种感觉始作俑者只是一具古琴!

近乎仙的那种感觉似乎没有持续下去,随着指间扫过琴弦,只有肃杀之意!那夹杂肃杀的琴音显形冲向了那一截逼近的中指,那显形的竟然是一只龙,准确的说,是一只虬龙!

虬龙属火,极为善战,却也有着变化无常的性情。

虬龙是无须的,此琴之弦断然不是虬龙须,只怕是流淌虬龙血液的异种,继承了虬龙相似的身形,以及其好战本性!那好战本性纵然是化成了琴弦七根,依旧不灭!或者说,是那一断臂的战意激起了琴弦战魂,这是一场战意的较量!

“是谁,唤醒了吾龙的战意,吾龙只为战,不为蝼蚁所束缚!”虬龙虚影逐渐凝实,依稀可见铜铃般大小的龙眼露出蔑视,望向了文先生。先生毫不畏惧的对视过去,只是手中拨动的琴音更为肃杀急促。

肃杀琴音化成的虬龙,与那断臂竖起的中指毫无花哨的碰撞在一起,一击之下,显然是断臂凝聚的更为真实,仅仅只凭一指却丝毫不落下风,而虬龙的身形却是变淡了少许!却是苦了周围的屋舍一类,尽数受到了波及,摧枯拉朽一般尽数毁去!这一场争斗不如说到了此刻,才是真正开始!

小邱子大呼一声“好!有我风范!”三只中指同时朝他竖起。

紧接着无数短促肃杀的琴音再度掀起一阵属于声音的狂潮,原先拼过一击就要变淡的虬龙,吃了大补药一般,竟是将其身上鳞片和头上双角凝练的极为真实,一股浓浓的战意撕裂开去,变淡的身躯只一瞬变的极为暴戾,扑咬着再次迎向了断臂。断臂的中指没有任何法决引导却是立马收了回去,迎接虬龙的只是朴实的一拳,这一拳过处,空间似乎都承受不住,涤荡起黑色的漩涡,竟然是触发了空间乱流!

“我辈,一拳,便可以战天!”

这一拳,生生打穿了虬龙身躯,肆虐的战意将文先生的青衣长袍尽数撕碎,竟是一击之下拼了全力!那虬龙极为不甘的发出一声嘶喊,那嘶喊声引动了久久未曾响起的雷声。只一下雷声再响起,却是让断臂慢了那么一丝!毕竟断臂是由蛊术召唤而出,但凡是蛊是虫,便畏惧这雷光!一丝,这极为侥幸关键的一丝延缓,虬龙身躯鳞片破开,似是连鲜血也都拟化流出,破开的鳞片中伸出了两只布满火焰的龙爪!

龙爪轻轻的向断臂划去,看似不经意的一划,却是划破了断臂,划破的伤口处钻出无数乌光毒虫,那乌光在龙爪的火焰下纷纷落下,再度流出了极为浓郁的腐朽死气!死气之浓郁不是飘出,而是流出,竟是液化成了死水!死水附着在龙爪之上,腐朽之意不断侵蚀,连那火焰都耐不住这源源不断的侵蚀,越是燃烧的剧烈,死气的侵蚀反击越是剧烈,最后终于连同着龙爪一起化成了死水之物!

虬龙极为不甘的嘶鸣起来,浑身鳞片声声作响,却是被死水逐渐笼罩住。再看那断臂,伤口之处乌光渐渐收敛,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仿佛先前那猛烈的一抓竟是无用之功!虬龙的悲愤之音,屡屡即将冲破束缚挣脱出来,却是死死被死气纠缠住!最后连嘶鸣也成了悲鸣。

实则这一战并未是文先生与鬼老头引导的,此战是流淌着虬龙血脉的战魂与曾与天而战的蛮疆先祖的战意之争!虽是虬龙败,不过那份战魂不可小觑,虬龙乃第一龙,怎会只有如此手段!

“崩弦七音!第一崩,金碎!”文先生叹息的望向那古琴,望向那虬龙虚影。

随之灵魂一颤的还有一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陈焕的额头生出滴滴豆大冷汗,就连影子也不自然的扭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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