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四更***
何厚重回到家,新婚媳妇王爱梅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跟着她来到堂屋他们的卧室内。进了卧室,她小声问道:“舒校长怎么说?”
何厚重就将舒校长给他的主意跟媳妇说了,王爱梅听后,沉思片刻,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跟丈夫说:“一会儿舒校长过来喝酒,你指给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能接连给你出这么多主意。不管怎么说,最起码能让你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就为这个,我得高看他一眼。”
何厚重听了媳妇的话,不由感慨道:“他媳妇如果能像你这样想,那就好了。”
“嗯?”王爱梅抬眼望着丈夫,目光中带着疑惑。
“刚才我去他家请他,他正在家中关门烙煎饼呢!你猜他媳妇在干什么?”
“干什么?”
“坐在堂屋喝茶!”何厚重望着媳妇的眼睛,加重语气回道。
“你这话倒提醒了我,过两天我就教你烙煎饼,你学会了,我今后也能闲下来喝茶了。”王爱梅回望丈夫,笑言道。
何厚重知道媳妇这是在拿他开玩笑,不过他仍装作非常后悔的样子,拿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算是抽嘴了,继而装作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说我这臭嘴,说什么不好,非得多这一嘴!”
丈夫的做作把王爱梅逗乐了,她轻推一下子丈夫,含笑道:“行了,少在这里装可怜卖乖,赶快到外边做事去!”
帮忙的来了没多久,娘家接亲的人就到了。来了两个人:二爷和弟弟王小宝。酒菜还都是帮忙的人弄的。快要开席时舒校长才来,算是最晚一位了。
何厚重一边给舒校长掏烟一边喊媳妇王爱梅,“爱梅啊,舒校长来了,快去给泡杯茶来!”
王爱梅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便被摆到了舒校长身前的桌子上。
趁着上茶的功夫,王爱梅留心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接二连三给丈夫出主意的瘦老头:穿的中山装已经灰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眼镜很大,遮着大半张脸,头发灰白,稍显零乱,背微驼,一脸褶子,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与自己心目中保养很好、衣着考究、才貌出众的一校之长的差距实在太大。这让她很失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厚重给他们介绍一番。舒校长就夸王爱梅又漂亮又贤惠,言语中满是羡慕。何厚重听了很高兴,席间陪顶头上司喝了一杯又一杯,让舒校长喝得很到位。王爱梅也不时起来端茶倒水,拿舒校长比娘家人还亲。
二爷心想:“这毕竟是何厚重的领导,掌握着侄女婿的饭碗。”因此也不敢怠慢,也频频敬酒。
小宝也有眼色,见本家二爷接二连三的敬舒校长酒,也坐不住了,也一杯一杯的敬他。何厚重的妹夫陈富贵和队长何仁义也在主桌上坐着,也都纷纷敬舒校长的酒。
这样一来,舒校长就招架不住了,虽然他平时爱喝两盅,但那也都是有度的,一瓶酒能喝上三四天,像这么无节制的喝下去还是头一回。结果就喝高了,大脑就不听使唤了,就开始说胡话了。
当时席间在谈论谁家的媳妇能干,谁家的媳妇知道疼人,谁家的媳妇脾气大、嗓门粗、会使唤人的时候,舒校长听了,就扒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脾气大、嗓门粗、会使唤人的可不就是俺家那位婆娘吗!”
队长何仁义脸上挂不住了,因为这话是他说出来的,连忙向舒校长撇清说:“我刚才说的这个媳妇是我们本庄上的,没说你!”
其他人也都附和说:“没说你!”
舒校长伤心地说:“还没说我呢,今天早晨俺那老婆子还在家立令我烙煎饼呢!小何去俺家喊我喝酒的时候可是看到的,肯定是他回来跟你们说的,所以,你们现在嘲笑我来了……”
何厚重坐不住了,忙出言辩解道:“哪有的事啊!我今早到你家,你不是在家看书的吗?是你媳妇烙的煎饼……对不对呀?别的事可以往身上揽,这个可不能揽!说出来不知情的人会笑话的!”他边说边向舒校长眨眼,示意他配合自己圆个谎。
舒校长的大脑哪里还听使唤呀,说:“你别扯了,我从锅屋出来在外头跟你站了没多会儿,俺那婆娘就在堂屋喊我了,说‘狗剩子,煎饼还没烙完,死哪儿去啦’,你会没听见?”
何厚重觉得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自己上门向他讨教的事情可能就会被捅出来了,赶快让妹夫过来搭把手,把他弄到床上躺一会儿,结果他一到床上,又吐了一床,好在是妹妹以前在家时睡的小木板床。
王爱梅拿来毛巾,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去擦吐在床上的呕吐物,恶心地自己也想呕吐。简单擦完,舒校长已经鼾声大作,睡得死死的。
主桌是开在堂屋里的,舒校长在里屋打着呼噜,里外只隔了一层布帘子,听得真真的,加上呕吐之物飘过来的难闻味道,让大家都坏了味口,于是都推说吃好了。庄子上的都告辞回家了,妹夫妹妹也到院子里去了。
二爷也坐不住了,对侄女儿和侄女婿说:“天也不早了,你们两个赶快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
小宝已经溜出去上厕所去了。
一番收拾,又把妹妹、妹夫留在家看门,两个人才跟着二爷和弟弟小宝回去。
丈母娘今天也请了不少至亲好友过来陪新姑爷,这里边老辈居多,但是今天的主桌上的尊贵位置只能新姑爷来坐,这算是出于对新姑爷的尊重。
何厚重面北朝南坐在主位子上,周围全是爷叔辈,辈分比他长,年龄比他大,都看着他,客气的很,让他很不适应。
王爱梅坐在女客这一桌,相对何厚重,那就随和多了,周围坐着的,那都是再熟悉不过了的,所以桌上有说有笑的,一点也不拘束。
但是她心里装事,席间常常走神,别人说什么,她有时候就没能入耳,作陪的婶娘、姐妹都要罚她酒,她忙讨饶,推说不能喝,才过关。
这顿饭吃得桌上作陪的人那是有说有笑、不紧不慢、开开心心。但对于何厚重和王爱梅来说那简直就是折磨,觉得度日如年。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他们味同嚼蜡。
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众作陪的又陪着喝了杯茶,才一个个起身离开。
王爱梅见王小宝和母亲王婆子到外边去送客,忙到里屋新缝纫机跟前,掀开机肚子,做了一番手脚,就听母亲在外头叫:“爱梅啊,你大姨跟你三姨要走了,你也不出来送送啊?”
王爱梅忙应了一声:“来了!”就出去送客了。
送走了客人,王爱梅陪着母亲进屋收拾残席,何厚重与王小宝则站在院子里聊天。
王爱梅边收拾碗筷边跟母亲说:“妈,昨天缝纫机的事我跟何厚重说了,他没意见。”
母亲听了,很满意,说道:“我就说嘛!你嫁了过去,那个家就是你来当,他何厚重还不是你说什么他听什么呀!”
“可是,何厚重说了,由于应付结婚,买的匆忙,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女人才用的东西,结果买回家请人试用了一下,人家说是坏的,他正打算等过了婚事就弄去找卖家调换呢!”她说的煞有介事。
王婆子听了,停了手中活,望着女儿,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呀?”
“真的假的我哪知道呀?一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怎么不早说啊?”她怪上了女儿。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他说的。”
“这个何厚重,能干什么事!”她又怪上了女婿。
“那别收拾了,现在就去试试看!”她急于知道答案。
王爱梅放下手中活儿,又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这才和母亲去里屋试机子,结果坐下来一试,果真是坏的,用不起来。
王婆子把外头何厚重和王小宝叫进屋,跟小宝说:“明天把缝纫机给你哥送上门,让你哥弄去修好了,再送过来。”
王小宝不愿意送,王婆子就骂他懒,何厚重连忙打圆场,给她出主意说:“俺娘那样多麻烦呀,你家现成的板车,一会儿我跟爱梅回去的时候,顺便给拉回去,明天还是修还是换,总之弄好了再给你拉过来,你看呢?”
“这样好是好,可你骑来的自行车怎么办呢?”
“让爱梅牵着吧!她不会骑车,牵着肯定没问题。”
王婆子听了,转身训儿子王小宝道:“你看看你哥多会做事啊!没事多向你哥学学,别整天没事干瞎转悠!”
王小宝今天连着喝了两场酒,早已经喝多了,刚才硬撑着出去送客,现在母亲数落,他才懒得接腔呢,给姐夫搭把手,将缝纫机抬到板车上,就回自己床上睡了。
小夫妻俩出了王婆子家院门,很想一步就迈到家,生怕王婆子临时改了主意,从后边追上来,但又得装得像一点,还不能走得甚快,还时不时停下来,给庄子里好奇的熟人解释半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妹妹、妹夫已经将家里收拾好,带孩子回去了。舒校长也已经不在了,大概是酒醒后自行回去了吧。
王爱梅将衣服口袋里的零件掏出来,就着家里的油灯,将缝纫机给弄好,又试了一下,确定没问题,才让何厚重连同那辆新自行车,一起拉去还给人家。
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王小宝骑着车子过来了,对姐姐、姐夫说:“俺妈让我过来看看缝纫机修好了没有。”
何厚重扯谎说:“别提了,今天差点就跟人家干起来了。我把缝纫机拉去找他,卖家非说这台缝纫机是人为损坏,硬是不给修,更不给换,被我磨急了,说修可以,得拿钱修,我问他多少,他狮子大开口,要的价再添两个钱都可以买台新的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问你姐去,她也在场。”
王爱梅连忙点头,配合丈夫说道:“你姐夫这么厚道的一个人,什么时候骗过人的?他说的都是实情!”
“我又没说不相信,就是不信姐夫,还能不信俺姐你吗!”顿了一下,“对了,那台问题缝纫机呢?”
“俺没拉回来,丢在他们店里了,正回来商议这事该怎么弄呢!对了,小弟,你回去问问俺娘,放在你家这两天,有没有谁动过它?”
王小宝点点头,告别姐姐、姐夫,就回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王小宝又上门来了,这次王婆子也坐着儿子车子跟来了。”
王婆子对女儿、女婿说:“昨夜我想了一夜,你那台缝纫机在俺家确实没有人碰过。哎!我就是个用旧缝纫机的命!那台新的你们修好了就自己留着用吧!俺家那台旧的,还给我拉回家吧!”
何厚重装作不同意,说道:“那怎么行呢,不是说好了新的给你用的嘛?一会儿我就把发票给你,你自己去跟人家交涉吧!”
王爱梅也配合丈夫演戏,白了丈夫一眼,说道:“亏你想得出,俺妈这么大年龄,哪能经得起来回折腾呐!”
何厚重搓搓手,说道:“我这不是怕俺娘嫌旧嘛!”
王婆子连忙接过话茬,说道:“不嫌的,一直用惯了的,用新的说不定还不顺手呢!”
何厚重跟王小宝就将旧缝纫机抬到平板车上,王婆子就过来拉,何厚重又假惺惺地说:“俺娘我给你送过去吧?”
王婆子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路不远,板车拉着也轻快。”
王婆子拉着板车在前头走,王小宝骑着车子在后头跟着。
何厚重与王爱梅目送他们出了小何庄,回家后两个人相互击掌。
“耶!”
最后王爱梅感慨道:“舒校长真是个人才。”
何厚重附和说:“是啊!没想到丈母娘最后能主动献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