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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队长安排人带何厚重到何家祖坟上去烧席纸。
何氏先祖的坟,据小何庄老人讲,在东大沟的一处沟坡上,因为时间久远,先祖的坟头早已经不知所踪。带何厚重去的人让他在沟坡上选一处干净点的地方,先烧纸钱,再跪下磕三个头,最后放一挂鞭,就回来了。
回来路上他要去父母的坟前祭拜一下,随去的人随便他,就不再跟着,他独自去了。
他在父母的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俺大、俺妈在上,儿子厚重今天结婚,特来跟二老说一声,希望二老在天有灵,保佑你儿子媳妇全家平安。儿子准备不足,席纸都已经烧给何氏先祖,不过烧的时候俺已经关照过先祖,让他接收后转点给你们花花,他要是忘了,你们可以跟他去要,就说我说的。舅舅、姨娘那头来了好多亲戚,我就不在这儿耽搁了,得赶紧回家招呼他们,我改天带媳妇专程来看你们二老。”
他说完,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土,整了整衣服,便转身向家中走去。
见何厚重回来了,队长何仁义便开始张罗人去带新娘。去多少人,各人负责什么事,回来多少人……这些都要他来安排。
带多少条烟,备多少挂鞭,好烟给谁抽,孬烟为谁备,大鞭留着何时何地放,小鞭又放在何处,这些,队长也都有考虑,也都一一作了交待,并嘱咐经手的人不得差池。
队长交待完毕,该带的东西也都备好,他大手一挥,“出发吧!”
于是,前头喇叭吹着,后头依次是牵车子准备带新娘子的,拉平板车准备拉嫁妆的,至于抱公鸡的,抬盒底的则直接把东西放到了平板车上,人也坐了上去,由人拉着走。
临行前,何厚重特意交待几位拉嫁妆的,让他们待会儿拉自行车和缝纫机时,千万要小心在意,不能磕了碰了,直到他们都拍胸脯作了保证,他才稍稍安心。
迎亲的队伍从村西头出了庄子后,便转道朝东北方向的小王庄走去。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了小王庄,他们从庄东头进庄子,准备一会儿接上新娘子就从西头出庄子。
带新人不走回头路,这个是当地的又一风俗。
吹喇叭的出了小何庄就不再吹了,分坐在几辆板车上养力。到了小王庄庄头,坐在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
按照事前的安排,吹喇叭的班子走到队伍前头,带新娘子的牵着自行车紧随其后,后边依次跟着抱公鸡的小孩、抬盒底的一前一后两个小伙子和鱼贯拉着板车的车夫。
队伍按顺序排好后,唢呐骤然响起,迎亲队伍开始缓缓开动,像一条长长的游龙,游走在小王庄前排各家门前的路上,很是招风。
“龙头”来到了新娘子家门口,喇叭班子中人,个个憋着气,鼓着腮帮子,都吹得带劲,大卷鞭炮随即被点燃,噼里啪啦炸响,瞬间盖住了周围人群的躁动之声。
整个小王庄都沉浸在一派热闹之中,庄中的男女老少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路上、各家院门外的宅子上,都站满了人。
王婆子家因为是嫁女儿,所以开的是早席。男方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席还没开完。
女方主事的大总出面调停,让吹喇叭的班子进到院子里,于角落处安排张空桌子,围着坐下来吹,其他人都被安排坐到隔壁邻居家喝茶,等女方宴席结束。
迎亲的人估摸着女方宴席快要开清了,就指派个人去门口放催鞭。
鞭一响,女方大总就过来了,边逐个散烟边对迎亲的人说:“快了,快了,席已经开清了,等帮忙的把残席撤了,就让你们带新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大总又过来说:“好了,快去放鞭吧!”
鞭炮响起时,抱公鸡的,公鸡配母鸡,抬盒底的,鲤鱼配成双,下边开始发嫁妆,大红的木箱子、梳妆台、柜子被众人小心地抬上板车,洗脸盆及架子和两床大红面的棉被被众人拿的拿,抱的抱,又被装上了车。这些东西,占去了五辆车。
最后抬三大件,抬的人都格外小心,生怕磕着碰着,边抬边大喊让道,围观的人听了也都尽量躲远,知道这几样东西金贵,比不得其它。
三大件也是各摆一车,安排在车队的中间位置,有护宝的意味在里头。
就这样,八辆板车每车装一样,全装满了,组成一条长龙车队,很是壮观。
新娘子王爱梅于堂屋正中间拥被而坐,脚穿一双平底小红鞋,身穿一件红绸带花打着蝴蝶扣的唐装,脸上上过霜,两腮点过胭脂,头发盘起,髻子处插着两朵小红花作为点缀。打扮完毕,梳妆停当,有人为她拿来墨镜,给她戴上。
她朱唇轻启,美艳动人,在场的阿姨大妈小姑子,都赞不绝口;在场的男人,也都争相多看两眼。王婆子看着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要上车走了,眼泪哗啦一下就出来了,这次她可能是真心舍不得女儿走。女儿也搂着母亲,眼角挂泪。
王婆子抽搭说:“闺女,妈舍不得你走!”
女儿也抽搭说:“妈,我也舍不得你和弟弟!”
“到了婆家,要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弟弟!”
“嗯……”
弟弟过来驮姐姐,对王婆子说:“多远的地儿?想了就过去看看,哭什么哭!”
说完背起姐姐就往外走,走在红纸铺的红地毯上,一旁打伞的小姑娘忙跟过去给新人打小红伞。
弟弟把姐姐放到接新人的车子上坐好,说:“俺姐,姐夫人不错,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的,想我和妈就回来,别的也不多说了,走吧。”
姐姐点点头,说:“弟弟保重,我不在跟前,你要照顾好咱妈。”
弟弟点点头,道:“放心走吧。”
鞭炮响起,接新人的队伍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和嘟啦嘟啦的唢呐声中缓缓开动,向着庄西头进发。出了小王庄,每过一座桥都要停下来放一挂小鞭,到了半道上,队伍停了下来,大家伙都聚到一起,分吃了带来的羊角蜜、桃酥、精果棒、金钱饼等四样果子。
带新娘子的也牵着车子在前头等着,新娘子不能下地,有人拿来两块果子丢到他嘴里,让他也沾沾喜气。
吃完后,各人回到各人的岗位上。有一个在最中间拉板车的回到自己车子跟前,发现自己拉的缝纫机上的大红盖布不知何时被风吹掉了,忙去地上拾布,要重新盖到缝纫机上,只是盖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他发现缝纫机机头上的漆掉了好几块。
他心里开始不踏实了,瞅瞅前后,发现没人在意,连忙把红布盖到机头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拉起车子,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
接新娘子的队伍到了小何庄,从庄东头进庄,前头吹打,后头车队浩浩荡荡,庄子里好多小青年都堵在路上,要喜烟抽。
这时候,那些孬烟,就派上了用场:不难缠的就散一颗,实在难缠的,就发一包。就这样走走停停,热热闹闹地来到了新郎官何厚重的家门口。
何厚重没有父母,没有了可以闹笑讨喜的对象,所以众人闹了烟,也就算了,没太发难。
鞭炮声中,新郎官何厚重也穿着大红印花男式唐装,胸前佩戴胸花,将新娘子从车子后座上抱在了怀中,抱进了院子里,抱进了堂屋,抱进了洞房,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喜床上。
众看新娘子的男女老少跟在后头,随他拥进洞房,众人见新郎官放下了新娘子,就齐生喊道:“新郎官,亲一口!新朗官,新一口!……”
新郎官双手扶着新娘子两肩,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口,转头说:“行了,亲过了。”
众人都说:“不行,这哪是亲,要亲就要亲嘴。”
他任大家一再要求,左右就是不亲。最后有人用线吊了一个苹果拎过来,说:“不亲就不亲吧!来,这回请你们俩吃苹果,一齐吃,直到一齐吃到为止。”
新郎官和新娘子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热情请求下,开始了共同吃苹果的游戏。
他们面对面站好,看着中间吊着的苹果,一同上前,同时张嘴去啃,快要啃到时,拎线的人就将线往上一提,两个人就嘴对嘴啃到了一块去了。
此情此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新郎官啃上了瘾,新娘子羞羞答答的,啃了几口就不愿意配合了。众闹喜的人见目的达到,也就作罢。
新郎新娘被众人围在洞房闹喜的时候,外头大总已经安排人手把车上的嫁妆一件一件抬进了屋子,又安排女方跟过来送新娘子的几位娘家人坐席,并把新郎新娘叫到酒桌上作陪。带新娘的一班人和吹喇叭的班子都另外安排坐席。
陈富贵和何厚婷因为宝宝太小,新娘接进家之后没过多久就回去了。
何厚重在酒桌上陪女方送亲的客人的时候一高兴,结果喝多了,胡话连篇,众人见他醉了,就让新娘子把他扶进新房,让他在床上躺一会儿,结果他一沾床就直呼呼睡着了,最后还是新娘子一个人把娘家人送走的。
帮忙的累了一天,等亲朋坐完席,自己也吃喝过之后,简单收拾一下,各自也都回家了。队长最后一个送走舒校长之后,向新娘子交了账,也回家了。
新娘子王爱梅见院子里已经没了外人,于是关了院门,落了栓,熄了院子里吊在半空中的马灯,又回堂屋关门上栓,准备休息。
何厚重合衣躺在婚床上睡得正香,新娘子见了,觉得应该帮他擦把脸,于是打来热水,给他擦脸,两把一擦,就把何厚重给擦醒了。
睡了一觉,头也不疼了,酒也已经醒了一大半,何厚重睁开眼,对王爱梅笑了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像十年没沾荤腥的饿汉,反转身子,将新婚媳妇压在了身底。
……
一阵激情过后,床上一片狼藉,两个人又躺在床上缠绵一会儿,才起来整理床铺,洗脸洗脚。
媳妇王爱梅打来洗脚水,准备叫老公何厚重过来一起洗脚,抬眼发现他站在摆在屋南角窗户跟前的缝纫机旁,缝纫机上的盖布已经被掀去。
他站在那里,盯着缝纫机,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一再关照他们小心,怎么还是被碰掉了这么多漆!难到刚才闹喜的人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