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灵魂光团何故突然体积暴涨?
自己身体上蹿出的那道暗紫色细小光束又是何物?
这件事发生的岂非太过玄妙和不可思议,这中间是否有着些猫腻和阴谋。
元凌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亦不想知道。
他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他还活着!
活着,岂非是这世上最让人幸福的消息,这个世界真是可爱。
可也只有活着你才只能欣赏到这可爱。
不管去日烟云是否如同虚度,但此刻心中的感受却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元凌此刻很幸福,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开始珍惜现在,也终于开始为自己活着了。
这已经是他昏迷后的第三天了,元凌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行走对于他来说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起来,先用那枯枝一般无力且瘦弱的手撑起身子,左脚再缓缓向前迈出一小步,然后,右脚才从空中钟摆一般落在左脚边上。
他每每完成这一个循环,便要花完成这一周的双倍时间来休息,休息完了才有气力继续前行。
这天空下,群山中,绿荫里,他是一只因脚残而艰难挪动的蝼蚁。
这蝼蚁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看似简单的动作,一步步朝着树荫不曾这样浓密的城市前行。
他很笃定,那地方,必然就是新的故事发生的地方。
是的,他很笃定,也许他还会一直这样笃定下去。
……
最后一步迈出,熟悉的人群独有的热闹气息再次钻进他鼻腔之中。
元凌呼出一口浊气,浑身似乎是轻松了一点。
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少年,有人是同情的目光,有人是恐惧的神情。
这个少年到底有何等悲惨的遭遇,竟然落得这般惨淡面目。
啧啧……
不少心地善人们看着元凌血肉模糊的面庞和那猩红布满的眼睛很是惆怅,显然这造型奇特的少年使得他们短时间内再度拥有了久违的恻隐之心。
这时,元凌早已用碎成布条状的衣服将身上的血痕裹的严严实实。
眼见人群带着提防之心在旁观望着自己,同时数量开始增加,元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不再看众人一眼,转身朝着一家布庄走去。
他仍然是先前那般走路的方式,但是由于许久未曾进食,他休息的时间更长了些。
有露出同情目光的人,但始终没有人大发慈悲伸出手来扶这遭遇悲惨的少年一把。
这少年来历不明,莫不是得罪了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这些是非,可远非我等平民所能沾染的啊,若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得便要脑袋搬家。
在这尚武的世界里,当真人命如草芥,弱者在那些强者面前,存在活着消失实在只是举手之间的事。
不过好在总还有些人是有觉悟的,既然帮不了人,也尽量不做那冷漠的旁观者,这想来竟已成为这个世界的一种近乎高贵的品质了。
人群众人见元凌迈出几步,始终都不敢上前搀扶,但却终于都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快速的散开了。
作鸟兽散。
似禽兽散。
背对着人群的元凌嘴角忽的扬起讥讽的弧度,那原本被伤口布满的狰狞脸庞更是雪上加霜,那模样,比起地狱里的魔鬼魔神怕还要可怖几分。
元凌其实一直懂得这些人情世故,非但如此,他的觉悟还比一般的同龄人高上许多。
但他还是被算计推下悬崖。
是的,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
不是不懂阴谋阳谋,是不想懂。
因为懂与不懂,与他来说,差别是不大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曾经的他,一直很服从,从未去反抗。
他想为了他新的故事能够精彩进行下去,他也许应该拾起一些东西了,比如反抗,再比如,刻薄?
什么?怕?
死都死过了一次了,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老子就这条命当成是捡来的,随心所欲的去活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大不了再来一次轮回,老子也不过是回到本该有的结局当中,也不吃亏。
若是常人死里逃生,怕是更加珍惜这好容易捡回来的一条金贵性命,然而元凌却是开始尝试起随心所欲来。
是否在他的心底,一直都存在这种疯狂与不羁?
也许,也许他只是生不逢时,或者大概是哪一步的选择出现了偏差,可能他只是某一步走错才需要付出生命来作为解脱的代价。
好在人生本也没有这么多的大概也许可能,不管这中间有多曲折,他如今终于再度找回这本该存在的疯狂和不羁。
这就够了。
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
……
元凌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向前踽踽行去。
他费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那布庄门前,这一路行来路人不少,可是他还是靠自己走到了这里。
布庄老板是个矮瘦但很好心的老头儿。
元凌就停在布庄门前,这时,新看到他尊容的人们又开始指指点点并且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显然很是好奇这少年的来历以及目的。
正当众人猜测这人身份的时候,一个衣着朴素年轻的小伙子忽的拍手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元家的那个废……”
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停口。
不过这不要紧,边上的众看官们只听得“元家”和“废”这三个字便知道了这少年的身份。
不少人开始叹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可怜之意。
人群又开始喧哗吵闹起来。窃窃私语的人多,自然显得热闹。
普通人都喜欢热闹,不喜热闹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想要通过热闹的群体来表达自己的不平凡看法,以求短时间内换得不平凡的刮目相看。
倚在人群边上挎着篮子的青衣小厮显然也是个普通人,但是见到那衣衫褴褛之人,他立即变得不普通了。
因为他不需要在热闹群体之中表达高明的见解了。这一刻,原本走出高墙可暂时不担任一身衣饰代表的角色的他,竟忙不迭再次陶醉回奴才的角色之中。
“原来你还没死啊,那少爷倒是有的玩了啊,嘿嘿!”
青衣小厮一边想着,身子一边往人群外挤,此刻,他似是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原是有个篮子的,只顾着朝着城中飞奔而去。嘴角还带着阴毒且变态的笑容……
这时,布庄的老板早已被外面的喧哗声所惊动,来到了门前。
见到元凌那般凄惨可怕的样子,他嘴里不停的啧啧,不停的叹气起来。
布庄老板果然是个好人,元凌话还未说完,他便是转身回屋里拿了件大不旧不新的厚衣出来。
其实元凌向他请求的只是一块足以蔽体的旧布而已。
元凌穿上那件不但足以蔽体而且还可取暖的蔽体,感觉到一阵存在的幸福感。
原本此时正值初春,百花虽已开始竞相绽放,但还免不了有些料峭春寒,指不定哪一会老天又毫不客气的杀个回马枪,下起一场暴风雪来。
老天爷的脸色岂是人所能随意揣度的。
元凌那碎布条一般的衣物实在不足以御寒,不过好在他一路艰难行来,却也使得身上一直有几丝暖意。
此刻添上一件不薄的衣衫,自是安逸温暖无比。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自主的往衣内缩了缩脖子,更觉这实在是自己此生穿过的最为舒适的衣物,当下便是感激道:“多谢您了。”
他心里又加了一句:“我会报答您的……”
矮瘦的老板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几眼元凌,这才转身回屋里去了。
他并非不知道元凌是谁,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元凌也不再逗留,他转过身子,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行去,那里,毕竟还是他的家。
围观众人却也没想到元凌费劲气力走到这布庄来竟然仅仅只是讨了件衣物。
“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啊,即便是这豪族的落魄少爷,即便拖着这重伤之躯,竟也不忘这体表衣物的体面。”
不少自以为窥见其中真意的“智者”当即放出这般感慨,身边却也不少附和之人。他们立时面有得色,顿觉自身的不普通起来。
他们却不曾想,若是要体面,他元凌又为何要拖着这丑陋的异于常人的步姿在街道上穿行呢。
眼见后者又开始重复起那无聊单调的动作,他们觉得风头出了,留下来看一个跛子走路实在是够无聊的,便也识趣的走开了。
连高见者都离开了,浅薄庸俗之辈自然也不愿久留,人群散去的速度竟然出奇的快。
人群却正契合了人体秽物排泄之地那抬头可见的标语上言——来也冲冲,去也冲冲。
……
巷子很深,巷道两旁屋墙高的骇人,这里光线并不好。
然而人间却有些物事,不论在怎样幽暗的背景里,却仍不显得黯淡。
准确的说来,这不是件物,这是个人,美人。
很美的人,在光线微弱的深巷之中,容颜依旧明丽养眼。
她若不是美人,他眼前的男子便不会用那般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她。
美人却无缺陷,是当之无愧的佳人。
少年也甚是英俊,只是面庞之上有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这显然是长期纵欲过度导致的。
佳人少年,本该发生一些雪月风花的浪漫事。
卢烟雪却丝毫也不觉得跟眼前这个登徒子在一起有多浪漫,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也得忍受这个人。
她知道家族的处境,她亦知道自己应当努力喜欢这个登徒子,可是她每次看到这个人那一双满是猥亵的眼神便会感觉大一种天大的悲哀。
在这个人的眼中,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那种真切诚挚的感情,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那只是他装出来的,自己也会带着些许希望去面对着即将发生的事啊。
即将发生的事。
是的,在这个黑暗窄小的空间之中,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和一个明珠一般明艳的佳人呆在一起,怎么会什么事都不发生呢。
但是卢烟雪还是心存着些侥幸,总算不是被这登徒子带进客栈酒家的房间之中,那样可真的半分清白都保不住了。可是此时此刻清白又能保住多少呢?
她面色忽然一阵红一阵白,不知究竟是觉得羞涩还是觉得难过。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是这永烟城中的第一美人,仙子一般的美人,永烟城大世家卢家的大小姐。
殷实的家世,动人的外貌,远播的艳名。
当然,如今这些也还未发生较大的改变,只因自己已逾嫁娶之龄,却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归宿。
这一切只因一个庞大家族的崛起而已。
元家!
一个月之前,这个家族只是永烟城三大世家之一而已。
如今,这个家族位列“天风十世家”第五!
天风十世家!
就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便足以取代一切褒扬和奉承。天风皇朝之内,每个人都懂得这五个字的分量。
天风十世家是谁来排位的?
一个自称庸人的贵人。
贵人?贵到何等地步。
天子御弟,皇亲国戚。
岂非威势滔天功高盖主之辈?
两袖清风居无定所之辈,故自称庸人。
但这庸人却是知道天风数亿子民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这美名曰东南第一城,实则偏居一隅人气稀薄的永烟城中,竟然出了个代表天风皇朝至高势力的“天风十世家”!
黑马的出现本也稀松平常。
但这地段确实人气稀薄,而且,这名次跳跃的未免太可怖了些,竟然毫不吃力的超越了五个古老世家的底蕴实力。
这个家族发达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好在“庸人”的权威兀自在那里,他亦不负责解释缘由。
不然只怕天下人都要来这永烟城内讨教一下元家家主的经营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