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平王元年,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新王登基,然后是南方叛军谋反,没过多久,大将军曹雄因为叛国而被抄家,原本显赫的曹家,一夜之间即将面临着被灭门的惨状!
时间已经到了初秋,天气渐渐的变得凉爽。然而大楚的百姓们,却没有因为凉爽而觉得多么舒畅。南方的战事还在继续,因为大将军曹雄被押解回京,军中因之大乱,叛军趁势进攻,将战火一路蔓延到了江淮一线,直逼京都洛阳而来。
战火纷飞,越来越多的流民在大楚各地流离失所,土匪强盗也随之横行,整个大楚国土笼罩着一层阴郁。
然而在京都的洛阳城里,大名鼎鼎的‘燕子楼’上,一群公子王孙们,全然没有被这种阴郁的情绪影响,正兴高采烈的饮酒作乐,推杯换盏之间,美艳的歌妓们,燕语莺声的伏在肩头,一派太平盛世的气象。
这正是所谓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下再乱,又与这些公子王孙何干呢?
一袭紫色长袍的吉康也坐在这些公子王孙之间,神情有些不快,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任凭身边的歌妓百般奉承,他也不予理会。
酒宴上的两个俊俏的公子见状,便从面前几案,摘了一颗葡萄向吉康扔了过去,嬉笑着对吉康喊道:
“吉康,你不是一向最奉行‘及时行乐’吗?怎么今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不妨和我们说说,你是在担忧什么国家大事呢?”
宴上的众人闻言,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吉康面色不悦,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摆摆手对众人说道:
“没什么,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正在大笑,听到吉康这句话,纷纷的将笑声止住了。这些人都是和吉康一样的官宦子弟,哪里还听不出来吉康的意思,曹家惨遭灭门之祸,于常人来说,或许也就信了官方的那套说辞,可是对生长在官宦人家的公子们来说,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正在此时,忽然从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上楼来了。
吉康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体格硕大的胖子,面色通红,气喘吁吁的爬上楼来,张口说道:
“天子……天子下令了!八月初八……八月初八……曹家满门……斩……斩立决!”
蛮夷邸里的曹京众人,还有身在丞相府里的司徒倩,几乎也在同时听到了这个消息。
曹京和司徒倩两人,听到‘八月初八’这四个字,纷纷愣住了,惹得站在两人身边的拉米儿和梁羽大惑不解,急忙问道:
“此时乃是初秋,天子为何要在中秋处斩?这‘八月初八’究竟是什么意思?”
身在蛮夷邸的曹京,和丞相府里的司徒倩,都是满脸的疑惑和惊讶,缓缓的说道:
“八月初八,是我的生日!”
“是曹京的生日!”
天子选定的,要处决曹家满门的日子,竟然是曹京的生日!
听说了这件事的人,更加的觉得疑惑重重了。
然而,不顾众人的疑惑,第二个惊人的消息接踵而至。
燕子楼上,气喘吁吁的胖公子接着说道:
“越王……越王投降了!眼下就在来洛阳请罪的路上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只觉得难以置信,禁不住的在心里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京在蛮夷邸里,愣愣的看着眼前说出消息的老掌柜,心里怒气翻腾,大吼道:
“这算什么?难道所为的打仗,只是天子为了灭掉我们曹家,而配合着越王演的一出戏吗!?”
拉米儿也是大惑不解,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啊!即便是天子想要除掉曹家,可是也不用如此的大费周章吧!这样搅得天下大乱,对天子也没有半分好处啊!
丞相府里的梁羽,此时也大呼奇怪,皱着眉头,怔怔的坐在那里思索,然而怎么也想不出来头绪。司徒倩也觉得这件事怪异极了,便问梁羽道:
“曹大将军究竟哪里得罪了天子,以至于天子不惜费这么大的周章来除掉他?”
梁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摇了摇头,叹道:
“我虽然参与了此事,然而当今天子的心思缜密至极,我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洛阳城里,因为越王忽然投降而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此事的罪魁祸首,远在千里之外的越王——项普,却悠哉游哉的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微笑着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两根荆棘。
越王此番是去往洛阳请罪,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衬,不过即便是如此衣着,也难以掩盖他身上的那股骄人的傲气。尤其是他那双狭长丹凤眼,不时的闪烁着微光,透露着一股狠厉!
侍女手里举着两个荆棘,战战兢兢的跪在车厢里,问道:
“大王,您看这样行吗?”
越王牵动了一下嘴角,看着侍女手中的荆棘,见上面似乎还有些许突出的长刺,便冷笑道:
“你将荆棘背上吧,等到了洛阳再交予我就是!”
侍女一怔,随即无奈的将荆棘放在了背上。越王见状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悦,说道:
“‘负荆请罪’,要的就是诚意真挚!你这还隔着一层衣服呢,怎么能算?”
侍女闻言,只好战战兢兢的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来,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脊背,将荆棘放在背上。荆棘上的长刺划破侍女背上的皮肉,她强忍着疼痛,落下泪来。
越王见状,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
“不错,就是这样!等到了洛阳,这荆棘上的刺也该磨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这辆豪华的马车忽然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人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上。
越王感觉到了震动,便邪笑着抬起头,向车厢门口看去。门帘挑起,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闪了进来,跪倒在了越王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已经打探清楚,他们现在蛮夷邸藏身,打算劫狱!”
越王一挑眉头,慢慢摇了摇头,感叹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她还是这么倔强,宁愿以身犯险,也不愿意忍下这口怨气!”
他感叹了一阵,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
“哥哥这一步棋,走的着实阴险啊!虽然明面上和我打的不可开交,实际上却趁机会,把曹大将军给扳倒了,还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我要打,他就装作和我打。我费尽心思去请她来,帮我杀了哥哥,哥哥反而将计就计,利用了她一会!哎……我这个哥哥,心机太重了!也难怪她咽不下这口气,冒死也要把哥哥的局给搅乱了!可是我总不能看着她送死……”
车厢里面的气氛有些怪异,只有越王一个人阴冷的声音,断断续续。
侍女光着脊背跪在一边,忍着背上的疼痛,不敢哭出声来,眼泪不停的在她的眼睛里打转。背上的荆棘条刺破了她背上的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她光滑的背流了下来,在她的背上勾勒出了一副可怖的图案。
而那个黑衣人,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言不发的,静静等着越王的吩咐。
越王自顾自的唠叨了一阵子,才又抬起头来,疑惑的问向那个黑衣人:
“我听说,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黑衣人点点头。
“没错,那人正是曹大将军的儿子——曹京!”
越王闻言,皱起眉头想了一阵,半晌才点头说道:
“曹大将军的公子啊!曹京现在定然是对哥哥恨之入骨了。”
他冷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黑衣人说:
“好端端的公子爷,凭白无故的被人灭门抄家,他的心里怎么能不恨啊?怪只怪,曹大将军运气不好,卷进了这场无畏的祸事之中啊!也怪他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明主,偏偏遇到了哥哥那样一个小心眼的天子啊!”
他冷笑一阵,才对面前的黑衣人吩咐道:
“既然曹京对哥哥又恨,那他便是我的朋友了。你这就回去吧,好好的保护她和曹京,不管他们要做什么,由着他们去做就是,不过你可千万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黑衣人点头应了声是,然后起身走出车厢,纵身一跃便如他来事那样,了无踪影了!
越王的马车继续摇晃着,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洛阳城行去。
越王坐在车厢里,看着眼前跪着的侍女,指着她背上的荆棘对她说道:
“本王这就要去负荆请罪去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