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的要离开吗?”
“嗯,我就是来和你道别的。”
“作为你的朋友,我可是完全不赞同这个决定。”
“虽然好几次想过去死,但不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我不甘心……”
“似乎我劝你也是没用的了,那,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这次离开,十年,二十年,或许我永远也没机会回来,所以……”
“我明白,左姐姐的墓,我会经常去照看的。”
“谢谢,华林,谢谢……”
“要回来啊,小吉……”
“我现在姓左,叫左小吉了……”
“嗯?”
“那就出发吧……”站在镇外的路口,最后望了望晨曦笼罩的小镇,左小吉再不回头,转身向远方行去。
在得知左惠是被活活烧死之后,左小吉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复仇的念头,即使是付出所有,也一定要让黑衣人付出代价。但想要复仇,光靠仇恨和决心是完全不够的,冷静下来的左小吉,比常人多了几分沉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车夫,对方却是和东方武当两大派作对的神秘势力。
跪在左惠的墓前整整思考了一晚上,左小吉心中还是没谱,平日常常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但真正到了想用之时,却发现完全不够。首先,黑衣人的面容,高矮胖瘦,所属势力,目的打算,所有的一切左小吉都不知道。其次,即使是黑衣人站在面前,他也完全没有可以报仇的实力。所以,要想真正报仇雪恨的话:第一,需要自身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第二,身后有强大势力的支持。对于这点,左小吉有着清醒的认识。不过左小吉并非是想飞蛾扑火,至少他现在还有两个依仗——东方明月的约定以及梅剑痴的承诺。
照东方明月的说法,东方家族乃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名门大派,如果能成功投奔东方家,想要报仇也并不是全无机会,更何况东方家族自身和黑衣人也有一笔账要算。但左小吉并不天真,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想要进入这种豪门世家,几乎是不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承东方明月的情。但问题的关键是,东方明月究竟获没获救?东方明月对自己的情谊,左小吉并不怀疑,但若东方明月已经得救,离事发已快半个月,为何丝毫没有和他联系的打算?如果东方明月已经身死,这份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就算他上门哭诉是如何拼命的想救助东方明月,恐怕为黑衣人一事忙的焦头烂额的东方家也不会搭理吧。因此,思来想去的左小吉,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四季城的打算。至于和东方明月的约定,现在他没有心情更没有实力去履行,至少在给左惠报仇之前,他并不打算分心此事。
剩下的唯一依仗,便是梅剑痴希望他去银灯城一事,虽然他和梅剑痴仅仅是一面之缘,但通过一天的交谈,左小吉相信梅剑痴值得信任。另外,虽然左小吉对江湖知之甚少,但也听说过和邹渐遥齐名的梅剑痴,相信他背后的势力不会比东方家族差的太多。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对于报仇,左小吉有着足够的耐心。因此,去投奔梅剑痴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若说到唯一的难处的话,却是银灯城和东兴镇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赵国共分为九州,而天下九州又被无尽之海割裂成互不相连的三块大陆:北部大陆,南部大陆以及中部大陆。北部大陆从西到东分别是殇州,瀚州,宁州。南部大陆从北到南为云州,雷州。中部大陆比北部,南部大陆加起来还要大上不少,从西到东分别为宛州,越州,澜州,还有被三州拱卫,位于九州心腹,赵国的经济政治中心——中州。北部大陆虽然盛产矿产珠玉,也多有奇珍异宝,但天气却是极寒无比。宁州起始镇之北,还有一大片广袤无比的大陆,却是毫无人烟称为死地的永冻地狱。银灯城,正是位于北部大陆最西边殇州的首府。而左小吉所在的东兴镇,却是位于澜州和中州最南端交界处的小镇。照左小吉的估算,就算是乘马乘舟一路不停,从东兴镇到银灯城也得一月有余,如果步行,那非得半年不可。
通常行走在南北的各路商人,除了必要的车马费,一般都是选择步行赶驴的方式往来贸易,更别说一穷二白的左小吉了。虽说他身上尚有一百两银票,足够负担前去银灯城的旅费,但这可是左小吉身上最后的本钱,如果去了银灯城没有见到梅剑痴,又花光了本钱,那可真是一点希望也没了。无论如何,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因此,这笔钱不到万不得已时,左小吉并不想轻易使用。
作为车夫,虽然从未离开过澜州,但左小吉对于地理的认识,自然要比一般人更为熟悉。照左小吉自己的打算,是先从东兴镇出发,往南前往越州,绕过落月山脉,再从越州进入中州,最后再到中州西北边的源天城坐船到殇州。这条路线虽然有些绕路,但也较为安全,对独自出行的左小吉来说自是最好不过。打定了主意,左小吉也不再沉浸在悲痛中,略和华林告别之后,便毫不停歇的开始赶路。
就这样,二天之后,左小吉已经进入了越州境内。越州地处九州的最南边,气候温润潮湿,虽然天气早已入秋,但由于南边吹来的温暖季风影响,越州内的树木还依旧是绿色如新,丝毫不像落月林中满地落叶的景象。
走在郁郁葱葱的林间,左小吉的眼内也尽是好奇之色,仅仅二天的路程,路上的景色却从一片萧索变成了生机勃勃,不得不由人感叹一番。
又走了许久,一条湍湍而流的小溪忽的出现在眼前,清澈见底的溪水,打心底让人觉得舒畅。“休息会儿吧……”左小吉的脸色也是一轻,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靠着溪边的大树坐了下来。
“被刀剑威胁之下,依旧能担心素不相识之人性命,我相信小兄弟不会是坏人。实不相瞒,我希望拜托小兄弟一件事情。”
“那,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哦?”
“有空记得来银灯城找我喝酒……”
“只要两个人的话,就没关系……吗?”
“额,我睡着了吗?”树叶的缝隙中,晒下了金黄的光华,不觉中,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左小吉揉了揉睡眼,缓缓的站起了身。
刚刚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脑袋还有些昏沉,脸颊上似乎也有些湿润的东西,左小吉浮上一丝苦笑:“什么呀,又哭了么我?”
走到溪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泪痕未干的脸颊,苍白的面容,僵硬的表情,蓬乱的头发,如此狼狈的样子,连左小吉自己似乎也不认识自己了。
“还真是不像样啊你……”左小吉对自己的影子苦笑道,一边伸手准备捧起溪水洗洗脸。
“姐姐?!”突地,左小吉愣在了原地,溪水中的倒影居然变成了左惠的样子。
“姐姐……”左小吉不禁伸手想去触碰水中姐姐的脸庞。
咚…左小吉的手指刚刚触到水面,左惠的幻影就如同玻璃般裂成碎片,缓缓消失不见……
“姐姐……”左小吉痴痴的望着水面,刚刚的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该有多好。不觉中,泪水又已经淌满了脸颊。
滴答滴答……左小吉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砸进了水中,一直假作忘记的他终于还是憋不住痛苦失声,“就让我哭一次吧,报仇前的最后一次,呜……呜……”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还真是不像话啊……”
“啧……”
“喂,我说你,别哭的那么起劲,人家叫你你听不见吗?”
“嗯?有人?!”终于确信不是幻听的左小吉,连忙擦了擦眼泪,抬头左右观望,“谁,谁在这里?”
“在你上面……”一个略微无力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左小吉连忙抬起了头,树梢上居然斜靠着一位穿着水蓝色披肩的绿衣女子。
“你是谁?!”左小吉又惊又羞的退了几步,差点跌进了溪里。
绿衣女子并未瞧他,又叹了口气,自语道:“还真是倒霉啊,在这种荒山野岭打盹,都能被吵醒,还是被大男人的哭声……”
“关,关你什么事……”左小吉的脸更红了。
“话说,你有多大的伤心事啊,哭的那么起劲,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绿衣女子似乎有些好奇,终于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左小吉。
“没,没什么……”如果有地缝的话,左小吉真想立马钻进去。自己哭了那么久,全被人看在了眼里,还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不,应该是少女才对。绿衣女子的身形虽然落落有致,但却略显娇小,加之那似乎在笑的大眼睛,长短不一的马尾,如果有可爱少女比赛,她肯定能毫无悬念夺冠吧?
“哦?是你!”绿衣女子的大眼睛似乎又睁大了几分,黑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左小吉。
“你认识我?”左小吉露出了几分警戒之色,冷冷的看着绿衣女子。
“噗……”见左小吉紧张的样子,绿衣女子轻笑出声,右手百无聊赖的玩着水色披肩,悬着的双脚还不住的晃啊晃,“眼泪流多了记性也会变差吗?我就换了件衣服而已……”
“不可能见过吧?”左小吉心内暗道,双眼也死死的盯着绿衣女子,如果真见过那么可爱的女孩,脑中无论如何也该有印象的。
“果然是笨蛋啊……”绿衣女子见左小吉依旧呆呆的样子,无力的抚了抚额,“你的右手那么快就好了吗?”
“右手?”左小吉的脑中突地闪过一道闪电,又看了看绿衣女子那长短不一的马尾,失声道:“啊啊啊啊啊啊,是你,是那个神……”原来这绿衣女子竟是那晚在抓月峰遇上的紫衣女子,今天的她并没有蒙面,那可爱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她竟然会是那个将毫不将人的性命放在眼中的恶魔。要不是她提醒自己,恐怕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到吧?
“神?”绿衣女子歪了歪头,纳闷道。
“神,神经病……”幸好收嘴的快,左小吉暗暗庆幸,差点就将紫衣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名讳给喊了出来。依照她古怪的性格,自己或许就得交代了……
“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好绿衣女子并未在意刚刚左小吉的失态,见是左小吉,她的好奇心可是完全被勾了起来——眼前这男子那晚在右手被活活扳断的情况下,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现在却一个人在老远的越州哭的稀里哗啦。
“能先下来吗?我脖子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