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是从长安嘴里爆发出来的,声音先是压抑在喉管里,先后哽咽几次又拥挤到口腔,它在湿润的内壁上游弋,最终像雪崩,像瀑布,像所有震撼的一瞬间一样,释放出来。声音没有拖出余韵悠长的尾音,它只是在基地的空当处干干脆脆地响起,片刻后又干干脆脆地消溺。它响得生硬,也响得恐慌。
就像我所说的,声音干脆地停住了,但恐慌还在沸腾着。长安张大的嘴还未来得及或者是根本已经忘记了闭合,他就那样一味地倒退着,两只脚的步伐凌乱,但却急促地交替,他只顾着原理恐慌的魁首,没有多出一分心思在脚下的路面上,于是他踢到了一些坎坷,从后方摔了下去,随后,又是短促的叫声。
即便是摔倒了,他依旧一味的后退,他甚至忘了该怎样爬起来,忘了爬起来转身跑要比现在这样快很多很多倍,他记得的唯一的一个念头,也是我重复重复又一直重复着的倒退。退至很远的地方,退至离那个角落,离那具尸体很远的地方。是的,那角落里藏着一具尸体。一具还活着的尸体。
尸体被巨大的紫黑色肉瘤连附着,长安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事实上,他也算很熟悉那些恶心可怖的东西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除了繁重到让人崩溃的训练外,还有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学习虫族的所有资料。在这里用所有的确不怎么恰当,但是那些肉瘤却很不巧的被包含在内。这些东西是来自感染虫感染后的病菌,它们借用宿主的能量进行几乎无限制的增值,从而形成的畸形虫苔。长安的的确确看了无数遍,他经历过呕吐、害怕、淡定到不屑地转变。但是、但是那些恐怖的画面都没有像此刻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现实永远是独一无二的现实,现实总有那种力量,那种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力量。
长安离开了阴影,恐惧还是如刀锋般不可抑止。他靠在光滑的墙壁上,肌肉僵硬地蜷缩。他的呼吸急促,就像随时都要窒息了的样子。这样的呼吸在经过冗长的轮回之后,终于渐进平缓,随之,恐惧也舒展开来。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带着一种奇怪的灼热遍布全身。
那是个还没有死透的尸体。长安清楚这一点,因为死人,或者单个的虫族生物是不可能发出代表思想的线的。即便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也不能帮他克服那种恐惧。恐惧本就是无法克服的东西。
长安沉缓地靠着墙壁爬起来,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精神,摸索着冰凉的铁壁,向更远处退。没有去分析什么情况,只是一味的远离那窒息的恐惧,直到他退离了大厅,退离了漫长的甬道,他才停下。停下之前,他没有辨清自己所处的是哪里,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心里上觉得安全了没有那样恐怖的画面了。停了好一会儿,长安的目光才从甬道的另一头收缩回来,开始游弋在秘籍繁复的电子设备间。这里是通讯室,如果长安的常识没有出错的话。
“这里是演习军XX连,我是关荣少尉,总部,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声音突兀的从墙壁里的音响设备里传出来,第一道声音毕,停了两秒才继续发出。“我们与其它部队失去了联系,三号试验星的虫族,因为未知原因,出现了极大变异。请务必向中央指挥部传达这条消息。”
声音停在这里,比先前的两秒还要更久一点。然后微微嘈杂了片刻,又循环到第一句话。看来,部队并没有遭到攻击,至少在达到预留基地,并且在直到整军安顿好以后的这段时间里还没有遭到攻击。长安缓缓地坐到了一张操作椅上,虽然他内心仍然没有平静,但几天之间养成的思维的惯性促使他去思考,去分析。先前的那具尸体显然遭到了虫族袭击,可是为什么只有那一具尸体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大部队不可能在基地里就受到虫族的攻击,从尸体的状态来看,袭击的时间到现在并不长。或者说,部队离开基地的时间也并不长。可是还是解释不通啊,即便是有其他队伍的求救信号,部队也不可能倾巢出动,基地内的留守人员不可能只有那一个。一定还有其他的人也遭到了袭击,他们的尸体应该就在基地的某处!
长安的手撑在脸颊处,大拇指徐徐地揉动着太阳穴,他真的觉得无力,在这样一片真正蛮荒的星球上,他就这样一个人,面对一个人不可能承受的恐惧,所有的事儿都太诡谲,所有的物都太血腥,所有的死亡都太血腥,太扭曲。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如果可以,他希望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也好,可求生的本能不让他放弃。他真的很累了。
长安的思绪就在这时候猛然中断了,因为在黑暗的某处传来一声刺耳的碰撞声,那是金属与金属交接发出的脆响。这声脆响本不是如何异样,可是,在整个基地内,就只有长安这个活人……他从椅子上弹起来,疲惫的眼神骤而露出警惕的光,就像松弛的弦猛然绷紧。他目光锁死在通往这里的唯一甬道上,身体向后方退去。就在此刻,新的碰撞声传来,这一次,声音由清脆尖锐转变成了沉闷又低不可闻的声音,那是肉体与硬物的碰撞声……从声音来看,声音的源处一定是个巨大的东西。声音一而激,再而衰,衰而竭,第三次零碎的声音,终于激起长安瞳孔里深藏的恐惧,他的身体开始不自主的颤抖,颤抖成为某种频率,影响黑暗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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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多言:
弄完了开学的军训,恢复更新,时间估计还是不定时的。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