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一切就变了。
那种力量起先还在苍穹的某处盘旋,但忽然,可能连忽然的时间都没有,仿佛它本身就存在与此处,不曾也不曾来。紫红色的肉苔就在那股极扭曲、极畸形的力量下发生了【改变】,不不不,那已经不属于【改变】了,而是……而是某种可怕又不可逆的【转换】——肉苔就像垂死的病人死前的回光返照——啪啦在地上的营养曲管突兀的剧烈抽搐起来,而管径也跟着收缩。黑色粘稠的浓浆从内部呕吐出来,附在沙地上,又迅速地增殖,既而由粘液变成组织,由组织又汇成了肉块,肉块终将畸而形之,成为一个生命……根本来不及,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就像我所说的,当一只由肉块与营养曲管粘合成的虫类出现时,它本身,仿佛就一直是存在于那里的。(可能有点点恶心,但我已经很克制的没有去描写第一批boss了,怕自己废话太多,也怕太恶心……)虫族从肉苔里【孵化】出来的零点零几秒内——我不太确定那算不算孵化,我们只能定义,虫族的所有生产活动都称之为【孵化】——组织就以超越声音的速度膨胀,膨胀几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它达到了极限……是的,它就像枚炸弹似的,炸开了。
等到它已经炸开来,长安和克莱尔才发现这个畸变的怪物。再等到炸开后四散的组织又一次变成一个个新的虫类,两人才露出惊讶——事实上,于他们而言,虫族仅仅只是在一声爆炸后凭空而现的。惊讶没持续多久,很快变成了恐惧,但所谓的“快”再快也并不及虫族的万万分之一。所以,长安和克莱尔撒开腿想要跟上部队,甚至超过部队,总之是要脱离眼下匪夷所思的危险之前,一切的动作就显得很无谓了。但人往往是这样,做些无畏的挣扎,而且挣扎的越厉害仿佛越能心安理得。好在世上有“运气”这个东西存在,才让“无谓”只是一种态度,而不是真的无谓了。(无谓只是一种态度,这句话不会有人看不懂吧?……)
“快!快跑!!!”克莱尔先反应过来,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拽着长安便开始跑,跑出三步,口里才跟随着歇斯底里的喊声。后面的虫族甩掉一些不必要的肉块和组织,没有任何修饰的,就开门见山了——伸开强而有力的枝节,张开层层叠叠的瓣膜,露出肿瘤组织横生的巨口(就是像深渊巨口那样的……),向两人奔来。这真的是平铺直叙、一针见血的活计,既没有亮眼的登场姿态,也不存引人入胜的开场口号,他们就这样毫无艺术细胞的开始,开始了自己一直渴望的杀戮。现实嘛,总比艺术来的朴实点。
长安很快适应了狂奔的节奏,他挣脱克莱尔的手,好让自己跑得更快更稳点。身上的装备在此刻当真成了累赘,本来就跑不快,在负重几公斤的情况下自然更加不快。人一旦到了真正危险,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余的时候,就会义无反顾,一往无前起来。就像长安这样,不停地跑,榨干所有生命与力气的不停地跑,他不会去想虫族恶心可怕的情态,也不会去思考骨肉分离会是怎样的痛苦,他的脑海里全全然只有一个念头——跑!但是人力终有穷极,他不可能跑得过这么多狂奔又嗜血的虫族,他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又似乎察觉到有一丝凉意在急速的逼近他……“手雷!克莱尔!你的手雷!”可能是出于求生的本能,项长安口里吼道,事实上,他自己说得也不明不白。
“什么?手雷!妈的,你这时候……想什么手雷!靠……还不快跑!”克莱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长安,却发现虫族已经贴得越来越近。要知道,从虫族出现到现在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们与虫族的距离就缩短到十米以内。克莱尔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胆俱裂,所以更加卖力地跑起来,仿佛身体没有了极限似的。身体的极限是被打破了,但大脑却变得异常白痴起来——明明无法呼吸了,还要大吼;明明可以用炸弹拖延,甚至炸死几只虫类的,却还骂人家白痴……
快快快,只要转过那道弯就能见到部队了,只要转过那道弯就安全了,快啊,再快点啊,只要转过那道弯!只要转过那道弯!!!长安在心里狂呼,他已经不在意什么手雷了,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几座低矮的山丘组成的狭窄弯道,那是条细长的弧,生命的线!50米!40米!30米!20米!距离越来越短,越来越短,生命的希望越来越长,越来越……亮!我要活下去,我不要死……我要活下去!这是一声怒吼,一声炸响在灵魂里的怒号!19、18、17、16……8,长安就要到了,克莱尔也快要到了,似乎,一切转眼间就要峰回路转了。但是……凡事总是会在圆满处留下一个,该死的,但是……
但是长安意识到他可能要死了,他没有转过头,去证实心里忽而升起的那抹凉意,因为他不用,除了眼睛是洞悉世界的窗户之外,他还有耳朵,也有鼻子。他的鼻子闻到了强烈的酸臭味,那是属于虫类的体味,他的耳朵听到了,虫族的嚎叫那是虫族攻击前的预兆。所以,他知道,他要死在这里了。他会死在黄沙起伏的荒星里,死在虫族的消化器官里,死在宇宙还未开化的黑暗里。可他不想死。不想死,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理由,但无论是作为前者,还是后者,那都是最有力的之一。
我不想死,那就不要死了!
1秒。还有1秒。
在这仅剩的1秒之前,还发生了什么?克莱尔惊讶又包含恐惧的转过头来,那时,他离弯道只剩5米,而长安还有8米;虫族已经高高跃起,强有力的四肢将身体送入了三米的半空,口器里往外翻出的利齿层层叠叠地打开,仿佛一下就要将长安的脑袋吞下;长安的表情狰狞,但正逐渐归于一种病态的平静,这是必死的局,处处不逢生。
1秒,只有1秒,死亡前的一秒。
注
虽然更新慢到极致,但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