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假作真时真假难辨,
无为有处有无不分。
那位说了,你这是什么狗屁诗歌,既不押韵,也不通顺,朦朦胧胧,猛一看还以为高深莫测,实际上说得些个莫须有的意思,这哪里是诗呀。这位老兄,如果就诗而言,现代社会,人心浮躁,道德沦丧,别说是真诗,就是真人也不好找呀。有些人妄称诗人,写了些狗屁不通的文字,只为欺骗一下未经世事的少女;还有的人写诗来对上溜须拍马,舔菊舐痈,求得一官半职。如果这样看来,我这几句诗,倒写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或许可以称为真诗呢。
说了这几句歪诗,一部迂回曲折、离奇荒诞、精彩纷呈的《醉里西游》才得以开始。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从哪儿说起呢?还是从上帝创造万物说起吧。
西方人把一切都简单化。你看他们的上帝,连创造世界都搞得跟玩儿似的:第一天造了光,第二天造空气和水,第三天造陆地、海和各类植物,第四天造日、月、星辰和定昼夜、节令、日子和年岁,第五天造各类动物,第六天上帝按着他老人家自己的形象造人,第七天创造工作完毕,上帝歇了一天,并把第七天定为圣日,这就是礼拜天。
我们中国人的主要成就就是把一切简单的东西都复杂化。我们创造世界的流程是这样的:刚开始世界昏蒙一片,过了5400年变了,变成了混沌一片,靠,这有区别么!又过了5400年,有了一点儿光明。又过了5400年,靠,终于有了天。又过了5400年,有了地。又过了5400年,有了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又5400年天清气爽,阴阳交合。又5400年,终于有了禽兽和人,创造完成。哎呦妈呀,干了四万年,累死了。
一样的活,人家七天就干完了,还有空休息一天;我们干了七个5400年,还没空休息。做中国人就注定了累呀。
到了三皇五帝时期,中国人把世界分为四大洲。它们是:东亚神洲,就是我们这地界儿;西亚贺洲,就是印度;南亚部洲,还是我们这地界儿;北亚芦洲,注意,不是泸州老窖那个泸州。哇,这个世界好大!
在东亚神洲,在靠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花果山旅游度假区。这花果山风景优美,每年都吸引一些资深的驴友和前来游玩,一些喜欢清幽的隐士也时常到此居住。
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反正那是很就很久以前了,这花果山度假区来了一个男人。这人长得倒还算虎背熊腰,三十来岁,胡茬发青,头顶刚刚开始稀疏,将军肚刚刚开始鼓起。他刚进花果山就下了车,大路旁就是大海,于是他就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他面朝大海,可能有点想春暖花开的意思。他眉头紧锁,烟是一根接一根地抽。时不时的还喃喃自语:“孙家辉呀孙家辉,这下你怎么办?工作没了,编制没了,铁饭碗没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养活?自己的今后如何养老?老孙呀老孙,别人都能忍着,为什么偏偏你不能忍,非要告领导的刁状,被人打了也就罢了,还被人开除?”
“老孙,你丢人呀!”孙家辉想着想着,就莫名地有了一种想起身跳入大海以洗清白的冲动。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正常。沐着海风,他拢了拢稀疏的乱发,眼圈发红,咳嗽了两声,似乎要喊他两嗓子。
“唉,老天,你太不公平啦!——”
这声喊还没有喊快意,显然还有更精彩的内容。不过,就在老孙卯足了劲要问候老天爷的母亲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老孙自言自语的时候,一辆即将改变老孙命运的大卡车正朝这个方向急速驶来。那车上的司机虽然有些困乏,但是还强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因为车上装的都是些鞭炮,一点儿也马虎不得,一车鞭炮足以炸毁一座坚固的大桥,乖乖,了得呀。眼看就到目的地——花果山度假区管理处,司机正得意,不料,一只马蜂忽然飞来,照着司机的肥脸就来了一口。钻心剧痛直达心窝,司机手脚已不听使唤,卡车照着路边的老孙所站的巨石撞了过去。
轰隆隆!
这声巨响不但打断了老孙的咒骂,似乎也打断了天地间的平静。巨石炸裂,乱石纷飞。我们可怜的老孙,不知纷飞到了何处。
这爆炸声渐渐平息,天地重回静谧。世界的每一瞬间都应该有所不同,这一刻的静谧与下一刻的静谧也应该不一样。
时间永远匆匆流逝,像是已经遗忘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世界暗了下来,黑夜笼罩在大地之上,似乎要掩盖一切生命的行迹,又像是在孕育一切新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该是一个世纪,十个世纪,或者更长,这被遗忘的黑暗世界开始有了一些光亮。老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睁开了眼睛,啊,光亮,绿色。啊——疼痛,像一条毒蛇,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噬咬。
疼痛,忽然变得亲切起来,老孙的脸在痛苦的扭曲中隐隐现出了一丝微笑,疼痛,意味着还活着,活着应该是最好的事情。无边的黑暗曾经吞噬了老孙最后的希望,现在,没有比绝望之后的一丝光亮更让人欣慰了。
力量,慢慢充满了身体,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噌地站了起来,立定脚跟,仔细观瞧。葱茏的树木覆盖在上方,些许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进来,让老孙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难受。脚下的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耳边鸟声不断,还夹着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眼神中分明又有许多探寻和疑惑。他抬眼望着树枝间显出的一角天空,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
老孙看着他面前的世界,一时间茫然无措。他依稀记得他之前眼前一黑,身体一阵剧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有妻儿老小要照顾。
他定了定神,眼睛向下望去,呀!自己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棕色的毛。这一吓,老孙的脑袋“嗡”一声响,天地都有些眩晕,好像血压上来了。
“呀呀呀!怎么回事?”老孙痛苦地撕扯着那有些凌乱的毛发,疼痛又一次袭来。他忽然扬手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拍去。
轰!
这声音有些不对。老孙定睛一看,呀,那棵大树已经齐腰截断,但自己的手却并未觉得疼痛。不会吧?超能力?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这玩意不是都存在在故事中吗?
再试试。他扬手向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劈去,只一下,那石头已经四分五裂。哈哈,好呀,天赐我神力,谁我也不必害怕了,我一定是天下无敌了,哈哈。老孙内心狂喜,不禁仰天长啸一声。
看看,天下的失心疯都一样癫痫。
老孙在山上上蹿下跳,他发现自己的弹跳能力变得超强,堪比猿猴,从一棵树飞渡到另一棵树是如此轻巧。在树顶上举目四望,视力所及,少说也有几千米远。哈哈哈!把老孙乐得上下翻腾,嘴也合不拢了。
铁一样的事实证明:天下的失心疯都一样癫痫!
忽然,老孙觉察到有些异样,连忙收住身子定睛观看。他发现周围树上多了许多双眼睛,那些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让老孙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毫无遮掩的下体。
那是一些猿猴,足有上千只。他们互相注视了大概一分钟。老孙不知道这些猿猴要干什么,他警惕地收缩着身体,做出要攻击的样子。
这时一只老年通臂猿缓缓地站出来,向前一躬身,说:“想必你就是那天造的神猴吧?昨天一个和尚模样的神仙告诉我们大家,今日在这花果山南麓,五千年的老银杏树处,有一只上天创造的神猴降世,让我们前来迎接。刚才我们看你掌劈大树巨石,眼中金光闪烁,一跃能飞升树顶,一定是我们要等的神猴大王了。来,小的们,来拜见大王。”
说罢,一群猴子就要拜,口里叽叽喳喳,吼着“拜见大王,拜见大王”。
“神——猴!”老孙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靠,我是,神猴。
“呔,别拜!我可不是什么神猴,啊对了,我根本不是猴,我是人,姓孙,好像叫孙家辉来着。你们弄错了。”
猴儿们都嗤嗤地笑了起来。那老猴说:“你看你的身上的毛皮,再看看你的毛脸,怎么会是人呢,分明是只猿猴。不信,那边有个山泉,你可以去照一照。”
老孙不由自主,移步向那老猴手指的方向跳去。猴群一边笑闹着,一边跟了过去。来到山泉边,老孙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些猿猴有些丑陋又有些滑稽的脸,心中有些忐忑。不过他转过脸去,往山泉水静处看去,呀!明明是一只猿猴,在镜子里显出惊讶的神色。
啊,怎么会这样!
悲伤。
好长时间老孙才缓过劲来。他转身,见那群猿猴还眼巴巴望着自己。他问那个通臂猿:现在是什么时间?那通臂猿摇了摇头。他眼睛望向了猴群:我本是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成了这样。我要去花果山之外去探寻我的家,如果不能回去,我就还回到这里,那时,你们再找我不迟。
猴群沉默了一会儿,渐渐散去。通臂猿最后离开,它回头叮嘱:大王,来时在老银杏树上高呼一声“大王来也”,我等就来拜见。
老孙看了看方向,冲太阳所在的方向跳跃而去。他弹跳能力惊人,不一会就来到了山脚下,远远望去,像是有一个渔翁在海边岩石上歇息。老孙跳到他的身边,细看他的衣着,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衣物。
“嘿,大爷,请问——”那渔翁听到声音扭过头来,顿时吓得大叫“妖怪”,撒腿要跑,被老孙一把抓住,立刻动弹不得。
“不要叫!老头,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间?这是什么地方?这儿离山东多远?快讲。”
“大王大王,不要杀我。什么时间不知道,这里是傲来国花果山地界,没听说过山东,不知道有多远。”
“傲来国是个什么鸟国?这附近有没有公路铁路什么的,有没有汽车?”
“大王,什么叫公路铁路和汽车?我不知道呀。”
老孙见问不出东西,就剥了老头的衣服穿上——他不能总光着身子呀。几个跳跃,人已经到了几里地之外了。
几天后,老孙又回到了花果山。他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尤其是回家的路。他依据他见到的事物判断,他应该是在古代的某个朝代。
虽然老孙心情沮丧,但是他身上的一身毛促使他又回来了,他不能忍受东躲西藏的生活。
他登上那棵老银杏树,对着高空大喊:孩儿们,你家大王来也!
不到一刻钟,老通臂猿领着一大群猿猴来到了银杏树下。他们深深鞠躬致意,表达臣服之意。“我对弟兄们说,大王肯定会回来的。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呀。天意怎么可能有人违背。虽然从表情上看,大王您不怎么高兴,但您要知道,我们在这花果山上无忧无虑地生活,逍遥自在,虽比不上神仙,可是也算是一等的生活了。总之,欢迎大王回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老猿带头一说,其他小猴也跟着叫起来。
老孙苦笑了一下,猿猴就猿猴吧,总比没有家强吧,总比在人间饱受奚落强吧。
逍遥自在,这不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吗?
“孩儿们,我们的家在哪里?”
“大王,这树间,这山林,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此后几天,老孙带领猴群翻山越岭,行走跳跃,食的是草木,饮的是涧泉,采的是山花树果;与狼虫为伴,与虎豹为群,与獐鹿为友,与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