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崔宅,东厢书房,一灯如豆。
今夜的西风比往常更为喧嚣,扯得屋上之瓦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尤为扰人清梦。
崔家少爷靠在窗台上,仰望夜空,身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声笛音随风飘来,崔少爷霍地站起,拔出腰间长剑,目光如炬。
“身死不腐,灵识不散,守着这所空宅意欲何为?”清朗之声响起,笛音淡去。
崔少爷猛然转身,就见到床边坐着个执笛的青年,虽然看上去与之前来勾魂的鬼使有所不同,但很明显眼前这个男子并不是人。
长剑剑光闪动,却硬是在执笛青年面目三尺处生生停了下来,崔少爷骇然,当下口中默念,长剑如受催动,开始一寸寸地往前逼近。
执笛青年眉梢微扬,突然伸手握住了剑尖,长剑发出悲鸣之声,青年的手没有流血却像是冒烟般开始变得虚幻。
“住手!”崔少爷拼尽全力地大喊,执笛青年才将手放开,摇头道:“真是浪费了这把好剑。”
崔少爷一时瘫坐在地,握着剑的手还在不停抖动,想来是过于催动力量导致虚脱,但他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狠狠瞪着执笛青年。
笛音从执笛青年手中生发,伴着笛音他开口道:“我是地府惑灵使,那么,你可以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了吗,崔昊?”
崔昊额头冒汗,一双手握紧了长剑剑身,虽感受不到痛楚,但剑器冰冷的触感还是让他灵台保持了一丝清明,竟抵挡住了惑灵使空的笛声。
空叹口气,将手覆上床上躺着的崔昊额头,笛音转了调子,握着剑的崔昊不由飘了起来,一瞬间后,与床上的身体融合。
崔昊睁开眼,见到的当然是坐在床边望着自己的惑灵使。
崔昊拿起手边的长剑就要往身上刺,却被空拦下,听他道:“想要验证是不是有痛觉,只要掐一下自己就行了吧,这不是做人的基本吗,何必自残。”崔昊边掐脸忍着痛边对空道:“区区一个鬼使,又何必装的很懂我们人。”
空只道:“至少区区鬼使让你身魂合一了。”
崔昊从床上跳下,跪下磕头:“大恩没齿难忘,请受崔昊一拜。”
空坐着不动,道:“跪拜就省了吧,我只想知道那个答案。”
崔昊站起,将长剑挂在腰间,就要离开,开门前转头道:“无可奉告。”
崔昊的门才开了一半,就听到空不紧不慢的声音道,“我劝你最好别走出这间屋子。”
崔昊本可以不理,但他原本已经跨出去的左脚告诉自己最好还是听话收回去,不由僵在门口,问了句:“为什么?”
空答道:“我让你还魂的能力只维持在这间屋子里,而已。”
“你——”崔昊怒得又想拔剑,但最后还是忍住回身,对着空躬身低头道,“请务必让我完全复活,拜托了,惑灵使。”
空不语,只是默然看着眼前的崔昊。
崔昊咬了咬牙,这才道出自己即使身死依旧守着尸身不去地府的缘由:因为一个约定。
三个月后,空带着崔昊的亡灵回地府交差,即使是阎王问了,空也闭口未谈耗时过久的引魂原因,只表示愿受处罚。
虽说是处罚,对空来说,根本也没有比和谛听交手惨败更难熬的事,况且不知从何时开始,阎王对空的越来越不受拘束的行动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空看在眼里,也并没想去深究,对现状,说实话,空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楚,他只是在顺势而行,至于这样的情况到底要维持多久,空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和谛听的下一次决斗,也是最后一次。
这是空从这次崔昊事件中学来的,约定的力量可以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