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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托万

眼看着天色渐黑,安托万开始着急起来。他向身旁无精打采的随从命令道:“皮埃尔,前面就是森林了,我们不往前走了,就在这休息,等明天再穿过森林。”皮埃尔展现出一丝松了口气的表情,回答:“好的,主人。”安托万和皮埃尔随即下马,找到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坐下,皮埃尔拴好马,将干面包和水拿给安托万。

已经走了三天了,还是没有追上队伍,干面包也所剩无几。安托万自己也知道,只凭他们两个人就想去千里迢迢的东方,是不大可能的。所以,他们现在必须每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好在那么大的队伍在前行的时候,一定会留下很多痕迹,所以,追随队伍走过的路也并非难事。

简单的填饱肚子之后,天已完全黑下来,但今晚天上的星星却异常的多,一闪一闪将天空变得灵动起来。由于白天赶路实在辛苦,皮埃尔躺下没多久就开始打起呼噜,安托万仰面躺着,看着星空,脑海中却浮现出离家以来的种种情形。

这是在公元1054年,安托万是法兰克王国的一个普通骑士,由于他家的小庄园已被他的哥哥继承,于是18岁的安托万平时总是想着能不能做些其他的大事,来发挥他的价值。所以当教皇号召大家一起去遥远的东方捍卫圣城耶路撒冷时,安托万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毫不犹豫地告别家人,带上了自己最信任的仆人皮埃尔,满腔热情地跟随庞大的十字军队伍前往未知的东方。

路上的一切对于年轻的安托万来说都是新鲜的,有意义的。他自豪地称自己为“圣骑士”。然而,危险总是与机遇并存,安托万刚走了没多久便因不适应而生了一场大病,他和皮埃尔只得脱离队伍,找个地方休养。经过皮埃尔的悉心照顾,他休息了一个星期就痊愈了。对于骑士来讲,伟大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是不可能放弃的,所以,他和仆人立即启程去追赶队伍。

我是伟大的法兰克王国的子民,是英勇的圣骑士,所以一定不能气馁和半途放弃,各种危险尽管放马过来吧,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我要将所有的危险和挑战都踩在脚底下!突然“哐”一声,打断了安托万激情豪迈的构想,安托万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查看声音来源。除了忠诚和勇敢之外,警惕灵活也是身为骑士必备的素质。原来是皮埃尔翻身伸腿时蹬到了水壶。安托万放松地笑了笑,正准备躺回去时,却望见森林里隐约的亮光。安托万睡意全无,他看看皮埃尔睡得很香,决定不叫醒他,自己独自去找寻这一亮光,一探究竟。

安托万握住长剑,小心翼翼走进森林,走向光源。森林里比外面还要黑,天空的点点星光也被浓密的树叶遮挡的严严实实。周围有很多动物的怪叫声,悠长凄厉,忽远忽近,将这片黑暗世界平添了许多恐怖气氛。但是这种恐怖在这个年轻人那里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愈来愈重的好奇心。随着离亮光越来越近,安托万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

终于看清楚了,居然是一棵苹果树。树上结满了苹果,苹果还不太大也不太红,但是每个苹果都像小灯笼一样,发着微光,很惹人喜爱。“原来刚才看到的亮光是苹果发出的啊。”安托万笑着说道。他松开了长剑,伸出手摸摸苹果。突然,苹果的微光变成了强烈的光束,许多光束交织在一起,晃得安托万睁不开眼,往后退了一个趔趄。安托万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当强光渐渐微弱下来,苹果树开始向旁边缓缓移动起来,安托万有些不知所措,拔出长剑对准大树,他大声喊道:“就算你是妖怪,也尽管来吧,我要叫你尝尝我圣骑士长剑的厉害!”苹果树停止了移动,苹果依旧在发着光。

在苹果树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安托万正准备走近洞口查看,却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裙的女人从洞口飘上来。安托万18年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他看着她有些发呆。女人站在洞口,对着安托万怒目喝道:“就是你想偷我的苹果吗?”安托万立即大声回答:“我以上帝的名义和圣骑士的人格发誓,我并没有想要偷仙女的苹果,我只是感到有些好奇,碰了碰它们。如果这样的行为是错误的,那我真诚地道歉。并愿意为我所犯下的错误负责。”仙女伸出纤细的手朝着安托万划了几下,安托万以为她要杀自己,握紧了长剑,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像鹰一样的大鸟飞走了。

仙女看到年轻骑士真诚而又惊慌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脸上的怒气已消失,她温柔地说:“我不是仙女。我叫薇姿灯,是森林里的一个巫师。我就住在苹果树下。你是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年轻骑士放下长剑,回答:“我的名字是安托万,我是来自法兰克王国的圣骑士,我是在森林外休息,被苹果发出的光吸引过来。请问薇姿灯巫师,这颗奇特的苹果树为何会发光?”女巫微笑着摸了摸发光苹果回答:“这棵苹果树是我的守护神之一,有人碰触,它就会向我发出警告。它只在晚上生长,吸收黑暗的力量,发光就表示它们很健康,正在成长。它们在白天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树。它们是我的好朋友哦。”

女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骑士问道:“对了,你在森林边休息,是要赶路去哪里吗?你是十字军吗?”安托万听到女巫提到“十字军”,不禁面露喜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顺手拨了拨发型,大声回答:“我正是十字军一员,是圣骑士,听从了上帝的召唤,准备去遥远的东方,夺回圣城。”突然他的声音就变小了:“嗯,那个,但是我因为身体不适,而掉队了。”他接着声音又高亢起来:不过,我永远不会放弃圣骑士的伟大信仰,我会继续向东出发,不论是追上队伍,还是我和皮埃尔两个人,都要到达耶路撒冷。”

薇姿灯女巫脸色突变,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年轻真诚的小伙子,感慨他身为十字军,杀掉他有些可惜。她不经意地问道:“皮埃尔是谁?”安托万开心地回答:“是我的随行仆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现在正在睡梦里呢。”安托万看到薇姿灯若有所思,便上前一步准备询问,却被薇姿灯一挥手,摔出很远。安托万勉强爬起来,站在原地,生气地拔出长剑对准薇姿灯。

薇姿灯厉声说道:“我最恨的就是十字军的人。虽然你人还不错,但因为你是十字军,所以我要杀了你!”安托万更加生气了:“十字军是上帝的使者,听从上帝的召唤,你凭什么恨我们!”薇姿灯听后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直接拿出一个水晶球,扔到空中,她低声念着咒语,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然后对着悬浮的水晶球点了一下。水晶球立即膨胀变大,水晶球发出白光,将安托万面前照的像白昼一样。安托万完全顾不上四周鸟儿扑腾翅膀,被亮光打扰飞来飞去,因为他的目光完全被水晶球吸引,水晶球已经放出了影像。

安托万眼前的画面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在前行,这些人群中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他们中很多人都扛着一个十字架,或者帽子衣服上逢着十字,抑或胸前挂着十字链。对,他们是十字军!他们脸上都带着虔诚自信的神情,一如安托万。年轻骑士有些得意的看了看薇姿灯。

但是接下来十字军就放下了十字,变成了魔鬼的代言人,他们沿途抢劫,殴打杀害原住居民,血腥屠戮,毫不留情。十字大军经过的地方,都满目疮痍,荒凉无人。再接着,十字军就开始互相残杀,他们疲惫脸上的虔诚消失殆尽,人性的自私丑陋却暴露无遗。

安托万有些接受不了眼前所见,他对薇姿灯咆哮:“这不可能,都是假的,你只是想骗我,为杀我找借口而已!你想杀我就尽管杀吧,不许你侮辱神圣的十字军!”薇姿灯摇了摇头,挥挥手收回了水晶球。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要杀你根本不需要找任何借口,我的水晶球也从来不会说谎。你所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之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小村庄,每个人都过得很自在,但是这一切平静都随着十字军队伍的到来而被打破。他们像野兽一样疯狂抢夺村民的食物,水和值钱东西,甚至放火杀人,等他们走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薇姿灯说到这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安托万感觉自己的脚很无力,全身发软,“扑通”一声双腿跪了下来。他无力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值得恨,值得杀。”他顿了顿,坚定的看着薇姿灯说:“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但是我想说,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我一定会劝说他们,也许我的劝说根本无人听,但是我还是会尽我所能的制止。我的信仰很坚定,就是带给人类幸福的伟大上帝,我还是一个骑士,我一定会永远忠于自己的信仰,忠于自己的人格。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听从上帝的号召。”

薇姿灯不屑地笑了笑:“哼,之前我杀过的十字军,像你这样空口说大话,信誓旦旦的人有很多,但是要他们证明却证明不出来,甚至还有人想杀我,这样的鼠辈小人,我为民除害,杀起来实在痛快!你呢,愿不愿意证明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年轻骑士血气方刚:“如果能证明,让你相信我,那是最好不过。但是我不知该如何证明。”安托万话音刚落,就听见附近有人在求救,他一下子跳起来,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过去。

薇姿灯立即挡在他面前警告:“这是这里一个作恶多端的黑巫师的手下在追杀一个人,连我都要让着他,不敢多管,你还是也不要管了。”安托万急忙回答:“你快让开,人命关天,我要是见死不救,怎么配得上“圣骑士”的称号?”安托万躲开薇姿灯跑向求救的人。求救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健壮的中年男人,但是因为腿上有伤,所以趴倒在地上。那人因为跑不了所以在苦苦挣扎求救。他看到安托万便大声呼喊起来:“救命!我只是拿回来我自己的东西,可是那个恶魔却不放过我!”安托万问道:“你是因为拿回来被黑巫师抢去的东西而被他的手下追?”那男人表情痛苦地点点头。安托万对他说:“我有个办法。”

他把那个男人背到旁边一棵大树后,对他说:“你躲在这里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那个手下交给我。”男人点头。安托万来到男人之前趴着的地方,趴下来,悄悄地拿出放在靴子里的短剑压在胸前,然后学着男人大声痛苦地喊起救命。很快一阵阴风袭来,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越来越靠近。

安托万对着那黑斗篷喊道:“我错啦,我该死,不该要黑巫师陛下的东西。在我死之前,我想双手把东西奉上还给黑巫师,以表达我的敬意,请您过来代为接受吧。”黑斗篷冷笑了一声,他慢慢走到安托万面前。安托万虚弱不堪地说道:“我已经受了重伤,毫无力气,请求您弯下腰来,好来接东西。原谅我这个快被死神带走的人吧。咳咳咳。”黑斗篷扬了扬嘴角,然后慢慢蹲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安托万敏捷的翻身过来,一把早已藏好的短剑迅速刺入黑斗篷的胸膛。黑斗篷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晃了晃身子就仰面倒地而亡。安托万收回短剑,来到受伤男人跟前,让他放心。

受伤的男人艰难道谢之后,却脸色极度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正在安托万着急的时候,薇姿灯出现了。她看了看受伤的男人,对安托万说:“他的伤我可以治,不过,我必须要把他带走。我的地方有足够的药。”安托万大喜过望,忙对受伤男人说:“你不会死了,这里有位善良的女巫可以为你治伤,你快跟她走吧!”男人听后将手里抱着的一个包裹塞到安托万手里,对他说:“这四对金烛台你先帮我保管着,我带着不方便。我相信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所以,等我伤好了,我就立即来这个地方找你。”安托万心想女巫法力高强,应该可以很快将他治好,应该不会耽误自己的行程,所以便答应了。

安托万带着包裹在那个地方等待着。天亮了,安托万心想,皮埃尔肯定要来森林里找他的。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皮埃尔和那个男人的身影。安托万很饿,只得去找些东西充饥,但是只能在附近找,又不敢走远,怕男人回来了找不到他。安托万对于皮埃尔不来找他,感觉有些失望,他恨恨的想:等回头我见到皮埃尔,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但他转念又想到自己生病期间,多亏了皮埃尔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便又开始心软了。天亮了,天又黑了,天又亮了……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安托万还在那等着。骑士精神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守信和忠诚。而安托万是圣骑士。

安托万靠在大树边,抱着包裹,看着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细细碎碎地照射下来,突然感觉眼皮很困,他努力撑着想睁开眼睛,却根本无济于事。“安托万,快醒醒,醒醒!”安托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薇姿灯美丽的脸庞。他突然想起了包裹以及诺言,但是他感觉头很沉,而且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我的包裹呢?”安托万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四周找寻着并且喃喃自语:“我怎么能睡着呢,太大意了!太大意了!”突然他来到薇姿灯面前,盯着她问道:“那个受伤的男人呢?你治好了他吗?他人呢?”薇姿灯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恢复到温柔的语调说:“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安托万十分迷惑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一直在这等那个男人,等了多少天,我也不知道,只是等了很多天。我还杀了一个黑巫师的手下,这些你都知道的呀。你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薇姿灯看着安托万的眼睛,慢慢地解开他的疑惑:“其实你说的那些都是幻象,现实中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些全都是我考验你的,也就是你的证明。我给你催眠,潜入了你的潜意识。人可以说谎可以虚伪,但是人的潜意识是无法作假,是最诚实的。所以我只是在你的潜意识设了个局。你的潜意识替你做了完美的证明。你有勇有谋,忠诚善良,确实跟我之前见过的十字军不一样。”安托万听后有些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生气,他赌气似地对薇姿灯说:“那证明完了,你不杀我了吧,我走了。”然后转身就仰头大步往回走。薇姿灯又挡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虽然我决定不杀你,但也并没有说放你走啊。”

安托万有些恼羞成怒,正待发作,突然听到皮埃尔远远地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安托万正想回答皮埃尔,却被薇姿灯抓住,一阵风似地钻进洞中。苹果树立即复位,变成了普通的树。这时天也渐渐亮起来,各种鸟儿也开始鸣叫飞起来,森林里生机勃勃,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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