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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河东河西(十四)

东泰国际酒店座落在市中区最繁华的地段上,是一栋十三层的大厦。远远望去,可看到楼顶有座很漂亮的亭子,以及许许多多绿色植物。到了楼顶才会看到花园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走廊,廊顶爬满了浓密的青藤,妆成一条蜿蜒的绿色长廊,清幽而雅致。周天树把同学会选在这里,很合适。

樱桃乘公交在东泰酒店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对面气势宏大的东泰酒楼,长长的舒了口气,稳了稳神,这才站在阶沿边看马路两头,确定没车后,以极快的速度过了马路。

站在东泰酒店的广场上,樱桃有些忐忑。毕竟没有见过甚么大场面,一个人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手脚都有点不知咋放了。一想到即将见到沈力,不觉有点心跳加速。

樱桃希望马上见到王雪。王雪说好要到门口接她的,有个伴就不会觉得尴尬。果然,她看到穿紫红拽地长裙,雍荣华贵的王雪正在门口等她。樱桃快步走过去,“王雪,你今天好漂亮啊!”王雪嘻嘻笑着,迎上来挽了樱桃的手一起往里走。

两个人来到屋顶花园,已经有男女同学先到了。有几个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只好笑着点点头。周天树发现了她们,“两位美女快过来喝茶!”樱桃有些面腆,微微红了脸。王雪却很大方的笑道:“周天树,你要给我们介绍哦!”

“都是同学,还要介绍?”

“你晓得,初二我就转学了。”

“哦,这倒是。好吧,我们过去。”趁他俩说话,樱桃迅速扫描,却没有看到沈力,她有些失望。

“樱桃!樱桃!你在想啥这么出神?”王雪拉了一把樱桃,樱桃回过神来,跟在他们身后,向先来的几个同学走去。

“滴滴滴”,周天树的传呼突然响了。“对不起,失陪一下。”周天树说着下楼去了。樱桃突然紧张起来,她有一种直觉,来人跟周天树很熟,一定是白面书生沈力!直觉让樱桃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借口上洗手间,独自离开了。

从洗手间出来,樱桃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

“樱桃!你上个厕所要那么久啊!”王雪气喘嘘嘘的跑来,“快点,沈力来了!”

“来就来嘛,未必我们都要去拜见他?”樱桃故意用不屑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激动。

“我就不信你不想见他!”王雪一语道破樱桃的心事,樱桃霎时绯红了脸,不好意思再吱声。

两个人穿过走廊。远远的,樱桃看到了那张梦里寻他千百度的脸,呼吸顿感有些不畅。那张脸已脱去青涩稚气,加上很正式的西装领带,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也更具杀伤力。樱桃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王雪后面。

“沈班长,你好!还认得我吗?”王雪抢上一步,向沈力伸出了手。

“当然认得!你是我们的班花得嘛!看样子,你春风得意哦!”沈力微笑着握住王雪的手,用力摇了摇。

“沈班长说笑了,我算啥子花哦,又肥又丑的烂棉花!”

樱桃默不作声的站在王雪身后,微笑看着他们,同时期待着沈力主动招呼。

沈力注意到王雪身后的樱桃,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他指着樱桃问王雪:“这位是。。。”仿佛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樱桃的笑僵在脸上。

沈力是故意装懵还是真不记得了?樱桃愣在那里。她想不通,心心念念想着那个人,却原来只是一幕自编自演的独角戏,她的一厢情愿而已!罢罢罢!曾经放不下的一切,这一刻成了一个笑话!她长吁一口气,淡淡的说了句:“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么说我是你的贵人罗?”沈力挑了挑眉调侃道。他已经猜出了来者是谁。只是曾经的黄毛丫头变成了白天鹅,让他不敢相认。打死他也不信,眼前这个娇媚的女子就是那个曾经瘦小,曾经给他和周天树起绰号“黑白双煞”的那个黄卷毛吗?

沈力的口齿伶俐,一点也没有当年的口吃症状。甚至说话的口吻和表情也跟刘海风如出一辙,可是樱桃听着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到底哪儿有问题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她的心里装了一个刘海风,再也容不下别的人。沈力只是她少女时代的一个梦,萦绕了整整十年的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已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樱桃没有接沈力的话茬,只是莞尔一笑,自顾坐了,然后拿起桌上的菊花茶,轻轻的啜饮起来。仿佛置身事外的看沈力和王雪打情骂俏。原来,放下了的感觉真好!

直到吃完晚饭,樱桃和沈力再没有说一句话。

饭后唱卡拉Ok,周天树和王雪自然是主角,唱了一曲又一曲,其他同学也都凑热闹,上去一展歌喉。樱桃坐在那里欣赏,却被王雪拖起来唱歌。大家拍手起哄,樱桃自知五音不全,死活不肯张嘴。正僵持不下,突听一人大声道:“人家樱桃不唱就算了,何必勉强呢?”众人一看,替樱桃解围的竟然是沈力,尽都不依,反倒七嘴八舌嚷嚷着要他们一起来个《天仙配》。樱桃窘得满脸通红,心里却对沈力有了几分感激。看看实在躲不过,又不想沦为大家的谈资,更不愿和沈力扯上关系,樱桃不得不答应唱一首。从来没听樱桃唱过歌,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纷纷鼓掌欢呼。

樱桃选了一首孟庭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随着音乐响起,樱桃紧张得声音有点发抖,“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高高的,高高的,蔚蓝的天,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樱桃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却恰好把那种心痛的感觉唱了出来。一曲既罢,众人皆叫好。周天树明亮的眼睛,不时追随樱桃,让她深感不安,随时都想逃。

包间里气氛达到沸点,同学个个情绪高昂,声浪足以掀开楼顶!樱桃觉得头晕,借着上洗手间之机,一个人悄悄溜到屋顶花园吹风。花园里凉风习习,隐约有歌声传来,显得辽远。淡淡的月光下,青藤长廊依稀可辩。樱桃靠在墙边,望着楼下如织的灯火,思绪悠悠。想到和简三鸿并不幸福的婚姻,想到刘海风的遗忘,想到初恋傻傻的单相思,感觉一切都恍然如梦。可是这一切真是梦多好,至少醒来什么也没有发生!突然,樱桃感觉身后有人,她猛地转过身来!青藤的暗影里有一点明明灭灭的火星。樱桃颤声喝道:“哪个!”火星缓缓靠拢过来,“樱桃,别怕,是我,沈力。”

“哦,”樱桃松了口气,“刚才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同学嘛,应该互相帮助。哎,你咋一个人跑到楼顶来呢?”

“你不也一个人上来的吗?”两人都笑了。

“沈力,问你个私人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欢迎提问。”

“你跟陈芳关系咋样?”沈力没料到樱桃会这样问,这个问题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沉默了。

“你不用回答的。”

“我小看你了,樱桃!你啥时练就了洞悉人的本领?在你面前,我无处遁形。”

“开玩笑哦,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有!”沈力扔掉烟头,上前一步,借着酒劲一把抓住樱桃的手,“樱桃,我今天才发觉你与众不同!”樱桃这时闻到一股酒味,知他有些醉了。都说酒后吐真言,她相信这是沈力的真心话,可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轻轻挣脱沈力的手,“沈力,你醉了。”

“你以为我说酒话嗦?我没醉。”沈力说话的口气忽然变得轻佻起来,“我只是听了你的歌声之后醉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就是酒,今朝有你我就醉!”

“沈力,你不要把我对你的好印象都破坏掉!”

“无所谓,我是疯子我无所谓!”沈力冷笑两声,声音里透出无限失意,“樱桃你不明白我心里有多苦!”

樱桃大感诧异,“白面书生,你的生活也会不如意?”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同是天涯沦落人。呵呵。殷桃心理平衡了。但马上她意识到了危险,因为这种时候往往是一个人身心最脆弱的时候。她果断的告辞:“有点冷了,我先下去了。”说着匆匆忙忙下楼。在楼梯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王雪。

“樱桃,你到哪去了?那么久不见人,我以为你不辞而别呢。我们去跳舞,今晚就住我哪儿,我们好好说哈话。”

“我还没给家里请假。”

“啥子!你还要给简州猫请假?搞错没有!他那样对你,你也让他尝尝等人的滋味!男人,不能对他太迁就,不然,以后有你苦头吃!”樱桃犹豫着不肯去,王雪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她的手来到舞厅。

舞厅很大,镭射灯旋转着把五颜六色的彩光洒向舞池的各个角落。舞台上的音响正放着一首节奏强烈的迪斯科。舞池里像下饺子,密密麻麻的人各自蹦着自认为最舒适自由的舞步。王雪拉着樱桃钻到中间空档,随音乐节奏扭起来。热烈的气氛感染了樱桃,她不自觉的跟着音乐动了起来。

一曲刚完,人群散开。音乐再起,却是舒缓的慢三步。

一个不认识的帅哥把王雪请入舞池,樱桃落了单,一下子尴尬起来。四下瞅瞅,没有看到熟人。她悄悄退到门边刚坐下,一个风度翩翩,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向她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樱桃打量对方一眼,还算顺眼,又不好意思拒绝,就起来接受邀请。

读书的时候,每逢学校举办舞会,樱桃都要和陈滇梅一起参加,两人从头跳到尾,从不换舞伴。可以说,樱桃没有和异性跳过舞。这是第一次,她心里有点打鼓。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儿,令人愉悦。他动作娴熟的带着樱桃穿花、旋转,很显然是个舞林高手。相比之下,樱桃生涩得多。

“小妹儿,我想向你打听个人。”舞曲刹尾的时候,舞伴含笑看着樱桃。

“你说。”

“王雪,你认识的。”

“那你是…?你咋不直接找她呢?”樱桃脑壳飞快的转着。凭感觉,这人跟王雪关系非同一般!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而且邀请王雪跳舞的帅哥很可能就是这人的同伙!

“我是她朋友。你不要多心,我只想了解下她的近况。你千万不要告诉她我找过你!”

“理由呢?我又不认识你。”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黑哥,你或许听王雪提起过。”

“你就是黑哥?”

“不像吗?”黑哥微笑,样子很迷人,温文尔雅,完全不似江湖中人。怪不得当年王雪会疯狂爱上他。

“只是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樱桃小心翼翼的答,害怕一句不当惹来祸事。

“王雪过得好吗?”提起王雪,黑哥眸子发亮,眼里满是柔情。

“她很幸福。嫁了老广,生了儿子。”听樱桃这样说,黑哥的脸上又绽出笑容。恰在此时,音乐结束。黑哥放开樱桃的手,迅速没入人群。尽管樱桃的目光紧紧跟随,他却像来时一般神秘消失。

王雪摇摇摆摆走过来,显然还沉浸在舞蹈中。她站在樱桃背后,伸手在樱桃肩上拍了一下,“樱桃,在看哪个帅哥!”

“哪里有帅哥?”樱桃故意左顾右盼,惹得王雪一阵大笑。虽然,生孩子后,她身材严重变形,但在樱桃面前,自我感觉刚刚好。比如刚才那位帅哥就邀请她而不是樱桃,这多多少少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两个人手挽手回到歌厅。歌厅已人去楼空。樱桃便随着王雪去她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樱桃忙忙慌慌回家换衣服。敲了半天门,简三鸿才开,一脸的不高兴。樱桃也没空跟他解释,匆匆换了衣服就上班去了。下午下了班,樱桃回家做好晚饭,左等右等却不见简三鸿回来。懒心无肠的扒了两口饭便上床睡了。昨晚和王雪聊了一晚上,基本没睡,这会儿瞌睡兮了。一觉醒来,已是凌晨六点,简三红鸿的位置依然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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