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该隐历·994年」
清晨的这个小城,到处充斥着美好。优雅的阳光笼罩着一切,给每一座建筑都刷上了一层橙色的漆。在略显柔软的冬风的熏陶下,整座城池都散发出一阵朦胧的温暖来,在城中工作的人们在这幸福的环境里工作,显得更有干劲了。
这一带经常有奇怪的人经过,居民们从来不和他们交涉,居民们都觉得,只要不妨碍他们的工作,无论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他们都不在乎。
转眼间,砂决来这里已经有三年了。
对于普通的人来说,最看重的就是钱。所以当年在年轻富有的砂决出现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城里一些女儿还未出嫁的老人家眼里理想的金龟婿。但他总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年近二十的人只要和孩子们在一起,脸上仍然会显出充满童真的微笑,简单而不失风度,就像绽在野地里的太阳菊。
“砂决哥哥,那些总是到我们城里来的人是什么人啊,你认识他们吗?”虽然大人们不管不问,但小孩子总是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年幼的柳翎伏在桌子上,抬起头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砂决,眼中充满了期待,“他们好酷哦,就像大侠一样!”
砂决提着茶壶往自己和柳翎的杯子里倒水,壶把上缠绕的干草让他的手感觉十分舒适,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来往匆匆的那些人,阳光在他密密的睫毛上画上了一道金丝,“你是说那些人吗?”他挑起眉毛,朝他们仰了仰头,在得到柳翎肯定的回复后,脸上盛放出笑意,“我认得啊,很久很久以前我住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不可能知道他们每个人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们都被称为‘蓝光使者’,这是对那些可以使用缚术控制各种属性‘原体’的人的总称呼。”
水倒完了,他把茶壶放下,完美地做到了滴水不漏。
柳翎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砂决哥哥,什么是缚术、什么是原体啊?”
“缚术,就是自身控制各种属性的特殊术语,至于原体么,这还真不好说,”砂决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装着一肚子鬼主意的小东西,眼神温柔似水,“举个例子吧,像风属性缚术,就是可以控制风的流向,大小,力度。搞不好哪天风属性隐士生气了,用一阵风就把你吹跑了。”
砂决并没有抱着教会他的决心,只是随口说说。
“啊?”柳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笑嘻嘻地来回拖拽砂决放在桌上的手,“那么,什么是隐士啊?”
砂决根本没注意到刚刚又主动提供给了柳翎一个问题,他只是想吓吓柳翎,没想到反被柳翎抓到了提问的源泉。他端起桌上自己那杯加了蜂蜜的水,一饮而尽,“隐士么,就是每个属性缚术最强的人,很厉害的哟!”
“那砂决哥哥你是哪个属性的啊?”
“我啊,”砂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稚气未脱,“我是影属性的哦,说白了就是可以变为对方的‘影子’,也就是变得和对方一模一样,连声音啊,脸啊,包括体型都是一模一样的,自然也可以调整自己的相貌,不错吧。”
“那我长大了也要学影属性去!砂决哥哥你就等着被我超越吧!”
砂决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对了对了,那砂决哥哥你是隐士么?”
“你猜啊,猜对了我就请你吃你最爱吃的粟米饼哦。”
砂决的一头金发在风中浮动着,将他白净修长的帅气脸庞衬托得更加迷人,惹得路过的少女纷纷驻足观看,她们的脸,如火烧云般,都是通红的。
月光照耀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上,迸裂出灼眼的光。砂决坐在窗棂上,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雪花打在他棕灰色的裤管上,凝为一片雪水。“是第几次坐在这里了呢?窗边是勾起我们回忆最深的地方啊。”他喃喃道。凉凉的雪片互相碰撞着打到他滚烫的脸上,融化了,流下来,混合着滚烫的泪,滴落在回忆的碎片里。
“很久没有见到你啦,自从当了隐士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啦。”
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勾起的回忆却是十分深重。砂决和西零七朔,流光隐士和雪松隐士,上位和下位,相差实在太远。
他伸手拿起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的金丝边黑绸斗篷,披上它,跳出窗外,在天空中留下几颗流星般的剪影,瞬间的白色,瞬间又消逝了。
“正好有事要找你,顺便去看看你吧。”
无人入睡。
黎明前夕应该是人们熟睡的时间,但喋云城的人们却彻夜生活在可怕的鬼魅里,原本小城里的近万人在三个月内锐减为二十一人,每晚远方的树林里都会传来人类恐惧的尖叫声,第二天清晨便会在城与森林交界处发现人类的遗骸:亦或是跳动着的大脑,亦或是被鲜血涂满的被剥离神经的数颗眼珠。
而人们又何尝不想消灭林中的那只带给他们梦魇的妖兽。
城门旁的招募令上已经印下了数不清的“血的印记”。可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干涸的血迹趴在皱巴巴的纸上,活像一只只张牙舞爪凶猛的蜘蛛。
由于是冬季,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到处灰蒙蒙的,随着一阵激烈的宝石碰撞声,城门附近出现了一个雪白,甚至白的有些不真实的影子,她渐渐走近,显现在这个小城仅剩的二十一名居民面前。
长长的兜帽遮住了来者的五官,几缕同样是银白色的头发从兜帽中漏出,为她增显了一些俏皮。她走到招募令前,抽出腰间淡蓝色腰带上佩戴的一把磨的雪亮的小刀,在自己的食指指腹上划了一道,待鲜血浸染满整个指腹,便在那被太阳光曝晒得发黄的纸张上蘸下一笔,那抹鲜红显得那样刺眼。
“怎么,难道你要……”站得最为靠前的一位中年男子惊异地说。
没有回答。
又是同样的宝石碰撞声,一声一声直打在人们的心上。她在人们的注视下飞身跳进了那被人们说成是“死亡炼谷”的森林深处。
“唉,又来一个送死的。”村里最年长的婆婆深深叹了口气,她的脸上,早已写满了泪痕,霎时,又有几颗巨大的泪珠默默摔下——就在昨天,一对经常帮助她、照顾她的夫妻去“镇兽”后,惨死在那只狂兽爪下。
“婆婆,我们要相信她呀!”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扶住伤心欲绝的老人,“您刚刚看到了吗?她斗篷上作为装饰的冰蓝色吊坠,她这个人要不就声名显赫,要不就是一名隐士,她一定可以帮助我们的,您要打起精神哪!”
老人眼里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却突然以一种更快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轻轻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断断续续抖动。
“她如果能平安归来就把这个交给她。”老人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它能使使用者看到,自己最想知道,最想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