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猴子,你喜欢小黑吗?”我既然答应了要帮黑塔的忙,最起码要问一下猴子吧。否则,黑塔问起我怎么交代?
“喜欢啊。”猴子回答得十分利索,这使我非常惊奇。不由得脱口而出:
“真的?”
“谁还骗你不成?我和小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刚见它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它了。”猴子说得很动情,竟把我也感染了,“那时候它脏兮兮的,两眼泪汪汪的、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一见它这个样子就心软了。当时,我一把把它抱在怀里。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每一天不管是分手还是见面都要先亲一下对方。”
“你刚见小黑的时候她就有那么胖吗?”
“没有,哪有嘛。那时候它很瘦,但瘦得十分可爱。后来不是生活好了么,我天天把火腿肠、烧鸡给它吃,慢慢就变成了现在那个样子。”
“这也可以理解,你是看着她由瘦变胖的么。所以她再胖你也不在乎。”
“当然了,我怕的是它变瘦。你不知道,小黑瘦的时候显得可怜巴巴的。胖起来显得雍容华贵可喜欢人了。”
“那小黑知道你喜欢她么?”
“知道,当然知道。”听到这里,我就诧异了,既然你知道猴子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我帮忙呢?这个黑塔,唱的是哪一出?总不会脑子进水到这种程度吧。
“不会吧,猴子哥,小黑要是知道你那样喜欢她,为什么还托我代她向你表白她对你的爱意呢?再说......”猴子还没等我说完,脸上就现出了惊诧的表情:
“什么,小黑托你?你是说小黑托你,向我表白?”猴子先是用手指着自己,后来又上前来伸开巴掌摸摸我的额头。我赶紧躲开:
“猴子哥你要干什么?”
“我正要问你呢。小风,你发烧了?说胡话呢?小黑托你,我的小黑会说人话,还会托你办事?”猴子的脸上出现了像发现了外星人一样的表情问我。把我也弄得莫名其妙:
“是啊,小黑是个人为什么不会说人话?明明是......”
“打住,打住,”猴子又打断了我的话,“什么,小黑是个人?我家的小黑什么时候变成人了?小风你说的也太离谱了吧。”猴子把我也搞懵了:
“你家的,怎么,还没结婚就成了你家的人?哥哥,你也太钟情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扯到结婚上了?”猴子显得一头雾水。
“昨天,就在昨天。咱们刚刚打完乒乓球。我不是先回家么,刚刚转过学校的房山墙角。你的小黑赶上我替你打抱不平,说我不按规矩插队夺擂。还说要教训我。后来我们谈妥了条件,就是我答应代她问一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她。那姑娘这才罢休。”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早把话说清楚行不行?说了半天敢情你说的小黑是个姑娘?”猴子这时好像刚刚恍然大悟。
“废话,小黑不是姑娘,还能是小伙子?那不成同性恋了吗?”
“你说的小黑姑娘是谁?”看来猴子是真的不知道。
“黑妞。就是二班那个铁塔似的黑妞。”
“怪不得你胖呀胖的啰嗦了半天。原来你说的是外号铁塔的黑胖小姐、傻大个儿?咱们说两岔了。”
“说岔了?那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我们家的大黑狗。我们家人都叫它小黑。”
“怪不得。害得我白费了大半天的口舌。现在说到一起了,猴子哥,我可是代表黑妞小姐问你的真心话的。黑妞爱你已经爱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我必须问清楚,要不我怎么向黑塔回话。
猴子并不答话,只是用调皮的眼神盯着我。
“不是赶紧回答我的问题,你盯着我憨看什么?”猴子看得我不好意思,我一边回避着他的目光一边说。
“你认为黑塔是个女人吗?”猴子突然问我。
“不是女人难道还是男人不成?”
“那你说一说她身上那一点像个女人?”没想到猴子竟撂了这么一句,看来这是个反问句。反问句是不需要回答的,果然,猴子又继续说道,“又高又胖,真叫五大三粗;又黑又糙,哪像女人皮肤?说话不拐弯就像大脑没有皱褶。一句话说几遍都理解不了你的意思,那脑袋活脱脱一个榆木疙瘩!在黑塔的身上,女人应有的漂亮与气质、秀丽与风度都毫无一点蛛丝马迹,恐怕你下死劲找都找不到。妹妹,你说男人能爱上这样的女人吗?”
“说了半天,你是不喜欢人家了?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就行了,何必说那么多话损人家?人家黑姑娘是真心爱你,你现在不喜欢人家就够伤人家的心了,还说些叫人更伤心的话。我说猴子哥哥你也太不应该了。再说了,长相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那是父母给的,漂亮了就是资本,丑陋了难道就成了累赘?我们无权讥笑任何一个人。”我听到谁讥笑人家的长相就来气,所以就毫不客气的数落猴子。
猴子自知理屈,也不犟嘴。只是一迭声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没有笑话你,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那也不行。因为你笑话的是女人。我,曲小风,也是女人中的一员。都是父母给的身体,谁能决定自己的长相?这个世界就是对女人不公,对于长得漂亮的女人,男人都想占有,而对于长得不算漂亮的女人,男人们又把人家当做笑料供你们茶余饭后谈论。好像女人不管长得漂亮与丑陋都是罪过!可是你们男人呢,人模狗样,男盗女娼的谁来评论?女人有权吗?”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了昨天英语老师那龌浊的行为。一腔愤怒却发到了猴子的身上。
猴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突然发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话头,不再作声。两人就这样沉默拉一会儿,为了打破僵局,我无话找话:
“猴子哥哥还生气呢?那我就给人家说了啊,别让人家像花痴似的痴痴的恋着你。”猴子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苏醒过来,一脸的沮丧。我自知这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借题发挥,把对任老师的愤恨发泄到猴子的身上。让猴子受委屈了。怎么办,总要找个话头哄哄他。于是我就说:
“猴子哥,不再想那个傻大姐了,啊,我们说说高兴的事吧。”
“谁说我在想傻大姐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就说了那么几句平常的话,你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是不是妹妹受了谁的欺负,我的话伤住了你的痛处。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好个聪明的猴子,我怎么才能与你解释清楚呢?
“咱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猴子哥哥,既然你不喜欢黑塔,你喜欢谁呢?说出来我给你说说去。”神使鬼差,我怎么提起了这个话题。
听到我的话,猴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泥塑似的毫无表情。
“我喜欢的是你。”好大时候,猴子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脸颊就泛起了红晕,看来说的不是玩笑。这可真成问题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的是黄浩哥哥吗?”我毫不掩饰地问他。
“当然知道。那有什么问题?当今社会不是提倡竞争吗?我现在就明确宣布:我爱你!我要与黄浩公平竞争。现在我不要你决定你喜欢谁。当然你完全有权利现在就说你喜欢谁,你也可以说你不喜欢我。但是,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我坚信,最终我会赢得妹妹的芳心。”猴子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速快得惊人,就像是中原狂草小生醉酒后的草书一挥而就,又像是机关枪中连射出的子弹,毫无间隔的空隙。如果真实的记录他的这番话,中间是不能加标点符号的。我知道她是怕我打断他的话头,影响他向我表白的决心。
“天哪,这是一场现实的三角恋,我该怎么办呢?”我摊开两手,面对苍天,无可奈何。
“妹妹不必纠结,照样吃饭睡觉,照常学习工作。竞争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坐山观虎斗吧。放心吧,在男人们的竞争中,女人永远是保护的对象。”
猴子自从撂下了这番话之后,倒显得十分轻松,只听他吹着响亮的口哨扭头走了。
这算什么事!看着猴子的背影我心里说。我本来是替黑塔问一问猴子对人家的感受,到头来却把自己扯了进去,倒给猴子了一个堂堂正正向我表白的机会。唉,三十六计将计就计,这一下可真难为了本大小姐!
其实细心的想一想,猴子这个人也蛮可爱的。小学时期的猴子曾经飞扬跋扈,做了不少坏事。但自从被黄浩哥哥制服以来,确实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如果没有黄浩哥哥,说不定我还真会喜欢上他的。唉,不想了,这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听天由命吧。
对了,今天是副校长给我定的补习物理课的时间。这位副校长姓刘,单名一个“平”字。曾经留洋国外,却运气不佳,在海归不太吃香时回来。好几个月都没有找来工作,只好屈尊来到我们学校做了副校长,并且兼任物理课。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没讨到,听说至今还是独身。我实在不知道刘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个学生这么上心。特别是出了英语老师的事情以后,我更担心了。我怀疑这个刘平也有什么图谋。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把他的目的弄清楚。
刘老师同样有盯着看我的习惯,但是他的眼光与任老师的不同。任老师的眼光色迷迷的,那是对新鲜玩物的观赏。在这样的眼光下,给人一种被扒下衣服赤裸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感觉。每当被任老师盯着的时候,我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羞涩与恐惧。而刘老师的眼光就不同了,那是一种慈祥的目光,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的目光。目光中有欣赏,有感慨,还有一种莫名的遗憾与惆怅。在这种目光下,我的心情是幸福的、温暖的,毫无戒备的。
其实,这种毫无戒备才是最危险的。对任老师的色狼表现我时时都会提高警惕,甚至会提前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预案。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事的几率就会低一些。而毫无戒备的我对付刘老师这样的人则更容易上当受骗。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搞清楚这个姓刘的目的所在。
现在,刘平就用他那习惯的眼光盯着我。我再次认真地审视着他的眼光,那是一双温柔而慈祥的眼睛,这一双眼睛里没有居高临下的欣赏、把玩与研判,只有慈爱的关注与赞赏。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我又一次妥协了,又一次放松了进门时的警惕。然而我立刻意识到了危险,马上警觉起来。我知道今天的责任不是来补习的,而是来探究刘老师的真实思想的。于是我打了一个激灵。
“小风,是不是感冒了?”刘老师关切地问。
“没有。刘老师,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一下?”
“傻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老师嘛,就是为学生解决疑难的。如果在老师这里还不能问,那到什么地方才能问啊?”刘老师薇笑着回答。
“我问的不是学习上的问题,可以吗?”我心虚的问。
“可以。真的,完全可以。我愿意回答你提出的一切问题。”
“老师,其实您现在的回答就是我要提出的问题之一——你为什么愿意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您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为我补课?难道仅仅我是您的学生么?如果是这样,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在您现在任教的学生中比我学习好的有的是,比我学习差的也有的是,您为什么单单为我补课?至今我还没见到您为除了我本人以外的第二个人补过课。这里面的原因何在?”
我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为什么”,把自己的小脸憋得通红。这一点我已经感觉到了。令我奇怪的是,在我提出上述的问题的时候,刘老师竟然一直微笑的、慈祥的、毫不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好像他知道我今天要提出这些问题而早有准备似的。
“你的问题说完了?如果没有你就继续说。”等我说完了话,憋红的小脸也恢复了常态之后,刘老师问我。
“没有了。”我说。
“小风,按照我的预计,你今天提出的问题最晚应该在几个月以前提出,现在提出已经是够晚了。不过,如果你早一点提出,也许我还没有决定怎样向你解释。现在好了,我已经决定向你和盘托出了。不过,我对你也有一个要求:当我向你说出答案以后,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小风同学也要毫不隐瞒地对我说出实情。有些事情说不定还要你的帮忙。小风,你答应吗?”
听了刘老师的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难道这个刘平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与妈妈是同龄人,而且都是大学毕业,假如他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那这种可能不就很大了么?嗯,极有可能,听说大学生未婚同居的多的是。难道我也是校园女婴?但转念一想,不对呀,从小就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也在我的学籍表的“父亲”一栏填上了“已故”两个字。如果是他,妈妈怎么会忍心填上这两个字呢?而且英语老师还明确的说我是亿万富翁的私生子。这个刘平怎么看也不像亿万富翁啊!不管怎么说,为了解开这个谜底,我应该答应刘老师的要求。于是我爽快地答应: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