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一怒之下,祭出龙虎山至宝龙虎抱山印,地脉灵气汇聚成锁,将梁山一众好汉紧紧缚在山体之上。公孙胜头顶八尺高下,色如青玉的元神,被压制得不足二尺大小,光华黯淡。公孙胜道袍前襟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创非轻,神态却依旧从容自若。
“张天师,我公孙胜虽然不才,但也曾在梁山上忝居军师一职,虽不如天机星算无遗策,但毕竟也久经战阵,指挥过千军万马,自然知道什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你张天师法力深广,人间修士尊你如泰山北斗,天师道三千道众盘踞龙虎山,占尽地利人和,我若是没有一点应对的手段,怎么会带领众位兄弟涉险,踏入你天师道的千年老营。”
张天师眉头一紧,公孙胜是修真有成的道德之士,不是口出大言的狂悖之徒,难道眼下的局势,他还留有足可以翻盘的后手?自己有龙虎抱山印在手,龙虎山方圆三百里内天地元气都听凭调用,在此一域之中,自己已无对无敌,就算是公孙胜的老师罗真人亲身到此,也只能无功而返,小小一条入云龙难道真的能逃到天上去?可是越是盘算越是心头悸动,修道之人感悟天机,这种不安的感觉绝非全无来由,到底是哪里会出现纰漏?
公孙胜暗自冷笑,他此番率众兄弟奇袭龙虎山,早已预备下万全的应对手段,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妨暂且留一线余地,眼见张天师仗着势大压人,不讲一点情面,不免暗下决心“既然尔等如此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我梁山兄弟手狠心毒了。”
“轰天雷凌振兄弟听令,雷发九幽地,炮震龙虎山!”公孙胜说罢,手指用力,捏碎了早藏在袖中的一块信符,顷刻之间,龙虎山地下不知几许深处,隐隐传出连串闷响。山顶众人只觉得脚下开始轻轻晃动,不一时,整座大山剧烈颤动起来,大片大片山岩剥落,与山体翻滚碰撞,发出轰然巨响,道院中树倒屋倾,地面上裂出一道道十数丈深的可怖深壑。山顶数千道众,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可除非有飞天之能,此时山上哪还有安全的所在,上清宫中一片狼藉,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人被飞石碎瓦打中,生死不知。
张天师掌握龙虎抱山印,神念所及之处,就算是有一丝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感应。地底变化一生,天师心下顿时了然,忍不住目眦俱裂,怒骂一声:“好贼子,好狠辣的手段!”
原来公孙胜为今日一战,筹谋已久,他知道不破去天师道的地势之利,自己和这班兄弟恐怕终究难脱张天师之手。数年前,他便偷偷潜伏在龙虎山一带,查勘地理,终于查知龙虎山主峰地下有一条溪谷,贯穿南北,周边土石疏松,地气不稳。公孙胜便暗中遣人挖了十数里长的地道,深入龙虎山地下,派遣昔日梁山上第一个擅用火药的好手轰天雷凌振,在地脉薄弱处安排了千余枚地雷火炮。凌振并未随大伙一同登上龙虎山,而是早早潜入地下隧道埋伏,一接到公孙胜符书传令,便将千余枚地雷一齐引爆,震动龙虎山。张天师凭借龙虎抱山印掌控龙虎山地脉灵气,心神早与山体相连,这千余枚地雷火炮,不啻于直接炸响在他身上。张天师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用铁锤猛击,连续不断,剧痛难当。
张天师明白,今日一战,成败全在自己一掌之间,自己若受创太剧,维持不住驾驭龙虎抱山印的法力,便等于给了梁山众人脱困的机会,若能够捱得过这一阵,以宝印的威力,重新理顺龙虎山混乱的地脉灵气,梁山余部便再无翻盘的可能。
张天师正勉力支撑之际,却又有异变突起。之前张天师运使法宝镇压梁山众人时,自然能区分敌我,龙虎山一干道士全然不受影响,之后地震山摇,众道人四散奔逃,哪还来得及看顾别人,却有一名原本伏在地上,好似在瑟瑟发抖的老道士,突然间长身而起,袍袖一抖,露出了紧缚在小臂上的一只精巧弩弓,随着一声叱咤“如意子,莫负我。”一支如同染血的赤色符箭离弦惊飞,正中张天师后心。
众道士中有认得这人的,忍不住惊怒交加。这暗算了张天师一箭的老道士,原是三年前流落到龙虎山,自称张乙,祖居江西信州,后迁往东京行商,不料靖康之变,金人南侵,妻儿尽皆丧于兵祸,他孤身一人辗转流离,暮年才得以重返家乡。山上的道人们听他一口本土乡谈,又怜他身世可怜,便收留他在道宫了做个洒扫庭院的仆役。却不料今日这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天师出手。
这暗算了张天师的道人一箭功成,昂身挺立,再不掩饰本来面目,只见他年纪虽已近花甲,须发灰白,双目却依旧灵动有神,混迹龙虎山,三年不曾被人识破来历,显然是个机敏过人之辈。此人正是梁山好汉中排名天罡之末的天巧星浪子燕青。
张天师吃了燕青这蓄势已久的一箭,虽有仙衣护体,后心依旧如受雷殛,再也支撑不住,与龙虎抱山印的心神联系被强行切断。梁山众将顿时觉得身心一松,压力骤失。一道身影从地底缓缓升起,细看时却是一个中等身材,宽肩厚背的汉子,此人正是轰天雷凌振,他在地下引燃火药,地崩山塌,他首当其冲,被乱石碾压,已然身陨,此时出现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凌振向各位梁山弟兄团团一揖,径直投入神机军师朱武手中的聚魂瓶中去了。
时隔廿余年,又眼见一位弟兄在面前故去,梁山众兄弟忍不住面容悲戚。公孙胜举止若狂,似悲似笑,向张天师等龙虎山诸道大吼道:“尔等可知,我梁山兄弟早已心怀死志,兄弟同心,决死一击,谁人敢挡?”
张天师默不作声,暗自调息,打算一旦元气稍有恢复,便重新祭出龙虎抱山印,将梁山一众人等直接镇杀。却见公孙胜掌中现出一面玉牌,向天空一抛,调动周天星力,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个星辰白日显现,朱武将聚魂瓶一倾,放出梁山故去众将的魂魄。此时梁山众将终于一百零八人齐聚一堂,不管是生人还是魂体,皆与本命星宿相连,沐浴星光,显化出星宿神将的星光元神。众将踏斗布罡,结成周天星斗大阵,一百零八道星光魂力凝聚成一道光柱,直射天际。
张天师使不得龙虎抱山印,便封不住龙虎山,阻不得星力灌注汇聚。只见星光汇聚,直刺向虚无中某一个神妙的节点,轰然一声巨响,叫人瞠目失神,浩荡星光就此湮灭在天宇之中,再看龙虎山上,早已没有了梁山一众人等的踪迹。
九天殿主张一全怔怔道:“竟然真的就这样逃了,天师,如今我等该如何处置?”
张天师掐指盘算,久久无言。半晌过后,终于叹息一声:“无需再做理会了,经我推算,天罡地煞已不在这一界之中。”
九天殿主恨恨道:“梁山众人大闹上清宫,杀伤我门人弟子甚众,还使用地雷火药这等阴毒手段,动摇了我龙虎山根基,难道就此放过了吗?”
张天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又能如何,其人已破界而去,于此间因果已了,无谓再做纠缠。再说,梁山众人毕竟跟脚不凡,公孙胜祭出的那一封玉牒,显然是有大能为的仙家炼制,不然天罡地煞久落入凡尘,沾染魔气甚重,早与天庭隔阂,单凭他公孙胜的法力,又岂能重新沟通本命星力。我也曾听闻九天玄女昔日与天罡星魁过从甚密,今日之事,想必便是玄女娘娘在背后……”说到此处,张天师不由轻轻摆弄了一下腰间悬着的八卦镜,沉默不语。
俄而,天师展颜笑道:“罢了罢了,梁山众人已然了断了此间因果,与这一界再无瓜葛,我等还追究他们做什么,就不知道,在另一方世界,这一班天罡地煞又将搅动何等的风云。”
(终于换地图了,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梁山好汉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只有兄弟的缘分是斩不断的,纵然轮回异世,也终究有相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