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巨大的石碑,白玉般皎洁、山岳般耸立,突兀地耸立在一片氤氲蒙雾中,坚不可移,牢不可动,洁白的石壁上雾开雾散,一团一团的雾气击拍在石壁上,如风吹泥墙,水溅石板,迅速地一拍四散。不能撼动石碑分毫。石碑算不上多高,比不得山岳巍峨,峰峦奇峻,但那迫人的气势比之山岳雄峰不输分毫。风黎仰望着石碑,感觉遥望着一重重崇山峻岭,逶迤磅礴,不见尽头。
“好奇异的石碑。”远看本体不大,但若细观,时现峻岭奇叠,涧壑陈卧,奇峰异水观之不尽。“至——圣——蜃——境”风黎仰观,默默体味这四字带来的无尽感悟,若虚若实,虚时,如摄风切水,明明触手可及,可是掌之即散,如梦如幻,切不可握;实时,岳峙渊渟,重若千钧,视之如蚍蜉撼树,遥遥伟力不可轻动。这四字育无尽妙义,无尽伟力,可是模模糊糊把握不住,仿佛近在咫尺,可这咫尺之距,隔阻着重重浓雾,非人力可破除。风黎视之,久不可得,索性披风闭目,细细领悟。
风黎虽闭目,脑中却反反复复倒映着“至圣蜃境”四字,时静时动,时卧时立,时藏时现,时明时暗,游走翻越,伸伸缩缩不停地盘旋在意识深处。突地,一切动静返本还源,刹那凝固,“至圣蜃境”四字,真若圣人般巍巍挺立,但是顷刻间金灿灿的字体轰然四散,化出无穷金光的碎片,这些碎片炸开后并不飘远,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着重新把他们聚在一起,不过重聚的不再是“至圣蜃境”,而是凝结出几行莫名其妙的话:“真瞳勘破千重幻,万劫重遇没世寒,欢兮悲兮化风雨,风雨同铸定波岩。”这四行字并不泛耀华丽炫目的金光,而是呈现一种漆黑如墨的色泽,仿佛空间裂开,刚好裂成的无数条隐隐现现的缝隙,如一双双漆黑深邃的墨目,历经沧海桑田,早已勘破世间凡尘,时开时闭,沧桑而古老,深渊而神秘,沉默而智慧。风黎并不开目,顺着那缕奇妙的感应,感受着这神秘如源的字体,这些话无头无尾,不知所谓,他并不理解,不过这字里行间中,始终贯连着一丝仿佛刚刚沉静下去漂浮不稳的新鲜的忧伤。他不理解这股忧伤的来历,可是若有若无中却觉得仿佛刚刚亲身经历那段沉深悲绝的痛。
不知不觉,他移至近前,想要去抚慰那些悲伤的眼,他的手刚刚欲碰那些眼构成的“岩”,突地。一道声音打破里一切的景象,刹那间所有伸缩变幻的事物通通消失。又见那块石碑,那四个深不可测的“至圣蜃境”的金光。
“殿下,你怎么哭了?”正是紫云见风黎莫名地对这石碑流泪,开言打散了那场幻觉,她用绣袍轻轻拭去风黎颊上的泪珠,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事儿。”风黎并不着恼,他有感觉,他已经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多看已再无所感。“紫云,刚才还有听到那些声音吗?”
“没有,那个人好像一直在……”
“我要确定你说的是真话,把他交给我,我要亲自审查。”紫云还没说完,一直沉默思索的那道声音终于开口,遥遥的从天际掉进两人耳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哈哈!老怪物,成交!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我的可以给你,可是要确定我的药灵体是不是在你那。我觉得为了公平起见,我们都应该展现自己的诚意。”
石碑前,薄雾缭绕中,两人正凝耳倾听,风黎突感身躯无风自动,被一股吸扯力,拉扯着不受控制地高悬而起。“殿下!”紫云一声惊呼,赶忙想拉住风黎的衣摆,可是却被一股不可阻抗的巨力无声地卸开,“殿下,不……”任凭她呼喊,风黎的身体依然毫不犹豫地飞速浮起,摇摇直上,很快淹没在一片氤氲迷雾之中。
风黎不断浮空而上,一团乳白色的雾由薄到厚,从淡至浓,像结茧一样把他包裹起来,他很快只能视前不过几尺之距,再远处已是墙壁般的白雾。
“啵!”仿佛穿透了某种屏障,一股沧桑陈旧的压抑透体袭来,“嗯。”风黎身躯一沉,终于回归到那种重力吸扯的厚实感。
“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你的呢?”那个怪物声音重新真实地在耳边响起,风黎终于知道他说的报恩指的是什么,原来是用他作为交易的筹码。风黎打一遇到那怪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是至始至终他都无力反抗,尽管天赋支撑他迅速远早于同龄人迅速一路破关冲至准猎人九阶之境。但在这怪物面前,他就仿佛小孩儿遇到顶天的巨人,能做的只有仰望,这种作为待板鱼肉,任人处置的感觉指使他极力去抗拒。可是一直莫名其妙,如坠云雾的遭遇着实有些让他无处着力,他使尽力气搬开眼前身遭的浓雾,可是这些浓雾此刻却真的化成墙壁,仿佛钢铁牢笼,牢牢地凝固起来,任他怎么使力也无济于事。
他本身重伤未愈,现在又一使力,伤口又有迸发的趋势,并且一直缺血的病故发作,让他四肢犯软,头脑一阵晕眩。突地,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小子,老实点,凭你那点小力气,不要白费事了,一会儿要是再出点血,老祖可再不会出手,直接吸干了事。”
“你要把我交给他做什么?”风黎听到那声音是在对他说,一直插不上嘴,赶忙道。
“嘿嘿。那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了,我说了,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最好乖一点,否则……嘿嘿……”那声音飞快撤出风黎的意识世界,不过异常阴森邪恶的笑久久回荡在风黎耳边。
“黑老怪,我的东西你已经看到了,你的药灵体呢?赶快拿出来交换。”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具有那种能力,我需要更准确的判断。”那声音不为所动地道。
“黑老怪,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怪物的声音听起来有了些愤怒,“我的至少已经拿出来给你看了。可是你的呢?你的诚意在哪里?”
“药灵体你早已亲自确认过,不需要站展示给你,可是你说的真假我还找不到评判的依据。你放开些禁制,我需要探索一下他的精神神识。”
“这……不行!”那怪物犹豫了一下,果断拒绝。
“好吧,我也拿出我的诚意。”那声音第一次露出妥协的语气。
“哈哈!好!老东西,这才对嘛!”
风黎身处重雾,不能视物,外面一对一唱的声音不时传来,他身在局中,可却仿佛一个毫无相干时空过客,只能干听干等,等待出一个结果,突然,一道细细的蚊鸣般的声音悄悄滑进耳来:“风黎哥哥,你还好吗?”
“绿依……!”风黎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竟然是——绿依!是绿依的声音!这声音音色娇嫩俏皮,时刻都缠绕着一股对风黎的黏性,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下意识就以为那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就在身边,绝对不会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无数次意象的重逢,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正寻觅的声音。
“不要说话!”仿佛知道风黎要开口似得,那声音赶忙阻止,风黎一顿,那声音接着道“风黎哥哥,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了,我用你给我的那件东西屏蔽了那两个怪物的耳目,不过只能单向的传送声音,现在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处境极其危险,那两个怪物的打算我已探知一二,切不可落入他们手中,不然我二人将终生受尽折磨”
“可是……”风黎正欲开口,又赶忙止住。
“风黎哥哥,你听我说完,”那隐隐藏藏的蚊吟般的声音似乎看见了风黎张口欲言的反应,继续道:“如今我们都身处险境,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帝国的事,我已知晓,那群贼党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串谋天下,扰乱帝国,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只是可惜我不能陪你一起承担,这段时间我不在帝龙城,经历了很多,就不必细说,我只想你知道,我并没有背叛你,也没有背叛暗龙帝国,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谋划这一滔天的阴谋。他们终究会为他们的丧心病狂付出代价。你临走时王后应该给过你一件物事,你一定要珍惜它,我已从天机池里窥得一角,它将是你肃清魔障,扫灭厄难,并且重回帝国,建立帝国秩序的必不可少的钥匙。千万切记,不可丢失。”
风黎没有再试图开口,他躲在迷雾中静静地听着,这些话中,他大多不懂,这里的一切盛衰枯败,在他看来都和他无关,虽然现在身处绝境,不过他依然把自己独立出来在思考问题,并没有和帝国什么的联系在一起,更没有真当自己是什么帝国大王子,他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思考如何突破这困局。不过,此时此刻,从绿依口中亲述出来,他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是他熟悉的绿依,熟悉的牛皮糖,熟悉得亲如兄妹的人,和以前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人,居然也一口一个帝国!他一直以来仿若过客般的心绪,狠狠地悸动着,绿依绝对是他熟悉的绿依,可是腔调和语言他突然发现成熟太多,“绿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他如何来的如此天大的神通,居然能瞒过连他都无力的怪物?”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说不出口。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那句“千万切记,不可丢失”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