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求神
叔叔家生了两个小孩，龙凤胎，大的是女儿，叫小颖，不过叔叔婶婶都不喜欢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给做。小的那个是儿子，叫小全，一向重男轻女的他们终于不负使命，更幸运的是他们不用像周叔那样被罚款。所以婶婶逢人就说他们家福气好。别人就跟她开玩笑，说:现在有个女儿也算是福气，将来还有个女婿走走，现在对她好点，将来不会忘记给你多买两个蹄膀。婶婶总不屑一顾地说:女儿是赔钱货，养大了嫁个人就算了，儿子才是真正自己的。别人听她这么说也就无话可说了。
或许是天意弄人吧，纵使他们对小全百般呵护，却还是出了事。小全三岁的时候有天和小朋友出去玩，回来时满头大汗，粗心的婶婶就用凉毛巾随意帮他擦了擦，当天晚上小全就发高烧，吃了不少药，折腾到半夜还没退烧，小孩却开始说起了胡话，一会说看见狗来咬他，一会又说有个老爷爷要过来抱他。这可把叔叔和婶婶吓得不轻，夫妻两个把小颖丢给爷爷奶奶，自己带着小全去了医院。我问小颖他们去哪儿玩了？小颖磕磕巴巴的说:就在道旁的空地上玩着，有个老爷爷要过来抱小全，他们不肯就跑了。我觉得小全的样子有点像糖糖当年失魂的样子，于是我就问爷爷奶奶:这道旁的空地上有没有过荒坟？爷爷奶奶想了半天，说应该没有。或许是我多想了，等他们从医院回来再说吧，说不定一切都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叔叔急匆匆跑回来拿钱。爷爷问他情况怎么样？他摇摇头说:现在还是高烧不退，医生让先住院再说。
爷爷点点头说:那多带点钱,小颖由我们来照顾，你赶快去医院吧。叔叔拿了钱匆匆走了。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让小颖形容一下那个老爷爷的外貌，可她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我也只好作罢。三天后叔叔带着小全回来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让回家等着。婶婶一个劲地哭，说:自己有两个孩子，怎么会摊上儿子生病呢？在场的人听了都哭笑不得，一方面可怜他儿子生病，另一方面又恼火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重男轻女。
村里的张大娘突然想起什么，对奶奶说道:李家圩有个活菩萨，好多医院看不好的病他都能看好，要不去试试吧。
婶婶听到这话一把抓住张大娘说:跟我说说，跟我说说，活菩萨在哪儿？
张大娘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听说,要不你到李家圩再打听打听。
奶奶于是对婶婶说:要不我们过去求求看？
婶婶自然是求之不得，我在旁边吵着也要跟着去，奶奶也没反对，我们就带了些香烛纸钱，往李家圩走去。
李家圩应该算县里比较穷的村了，除了麦地就是玉米地，就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我们走到一片竹林是对面过来一个赶牛的老头，于是奶奶上前问道：他叔啊，听说这里有个活菩萨，怎么走啊？
老头看了我们一眼，说：一直往前走，屋后有三颗大杨树的就是了。
奶奶千恩万谢，拉着我们往前赶。没走几分钟，果然看到一个破败的小土屋，屋后有三颗大杨树，树上有个老鸦窝，风一吹东摇西摆。婶婶随口说道：这是什么破地方啊？菩萨能住这里？
奶奶瞪了她一眼，她便闭口不说话了，不过仍是一脸的不屑。看到两扇破败的大门微闭着，露出一丝门缝。奶奶敲了两下门，说道：有人在家吗？
问了两声没人应，一会一个老太太穿着围裙，端着簸箕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挑出簸箕里的坏蚕豆。她看了看我们，问奶奶：老姐姐找人啊？
奶奶点点头说：找这里的活菩萨。
老太太听了扒拉了两下豆子，把簸箕放在门口晒着。推开门说：进来吧。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活菩萨。进去之后老太太点了几支香，静默了一会，问道：你家孙子的灵魂不在身上了。
我大吃一惊，要说这鬼神之说我也知道那么一点，本来我是怕奶奶被骗才跟着来的，可我们三个都没开口问事呢，老太太就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婶婶一听那话，焦急地问道：活菩萨啊，你看怎么救救我儿子啊？
老太太说道：你不是不信这破地方有神灵吗？
婶婶愣了一下，知道刚才随口的一句唠叨话被老太太听了去，低头站在旁边不作声。奶奶赶忙说道：后生娃不懂事，菩萨指点指点我们该怎么做？
老太太说：你们对老人照顾不周啊。
奶奶说道：我们目前上无老人了呀。
老太太说：你再想想。
奶奶想了一会，说：呀，想起来了，我家老头家有个表叔，我们刚成家不久他就没了，后来就葬在河边的田里，这么多年了，还真忘了这事了。
老太太说：这就是了，他的坟头被平了，这几年又没人烧纸祭拜，那次看到你家孙子觉得可爱，便抱回去作伴去了。
婶婶一听这话吓得嚎啕大哭。
奶奶赶忙又点了一把香，说：菩萨救救我孙子，他还小。
老太太又沉默了大概十分钟，说：这事情也不难办，你回去准备三个菜，烧点纸，请个道士送送也就行了，以后逢时过节烧点纸钱。
奶奶千恩万谢，临走递上一卷钱，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收，说如果收了这钱，也不至于住这么破的屋子了。还让婶婶积点德，莫再做虐待女儿之类丧良心的事情了，婶婶听了脸上一阵通红。
回到家，奶奶依言准备了几道菜放在大门口，半夜时分道士的铃铛一响，已经烧得昏迷的小全浑身一激灵，哭了起来，说肚子饿。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全的命算是保住了。
事后我一直对老太太的神通百思不得其解，她不但未卜先知，还知道婶婶虐待女儿，直到我后来又遇到一件事，我对这件事才稍微有个眉目。不过通过这件事后，婶婶对小颖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善。真是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