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你能找辆自行车吗?我现在被堵在西直门外。还有四十分钟,XX汽车公司的面试就开始了,如果不能赶过去,就失去最后的机会了。”电话里,张雪纯带着哭腔对展鹏说。
展鹏正在上课,目前的课正是学生们最不待见的课——政治课。政治课不算专业课,所有和前途有关的评选都不考虑它。如果不是为了混到学分,估计这门课的上座率要为零。学生们到场,也都是纷纷开小差,有利用这段时间做专业课作业的,有看小说的,有玩手机的,也有补觉的。讲课的是位老先生,快要退休了,口腔右侧的几颗牙齿已经掉了,每次开口讲话之前,老先生都要先吧唧一下嘴,调整下口腔肌肉,以便把右侧的风给兜住。老先生脾气不小,每次政治课总计三个小时,老先生都要拿出半个小时来查人数点名,点名不到者会遭到最严厉的缺席审判,而且会上报航母,并影响期末考试成绩。全年级国际关系、国际法、国际经济、国际政治、外交学、英语、法语的研究生一起上课,由于人数众多,老先生眼神不好,经常数错人数,点名时又总有人替别人喊“到”,因此,几乎每次的清点人数和点名的工作都要开展数轮,伴随着老先生一次次或苦口婆心或义正言辞的教导,经常,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先生也搞不明白这个下午到底来了多少学生,又是具体谁缺席了。
“亲爱的,我马上就去,放心,就算是把命搭上,我也把你送到。”展鹏捂着话筒接通了手机,一边要极力压低声音以让老先生不发现,一边还要给张雪纯传递出掷地有声的坚定语气让她安心,这绝对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黑板上写着这堂课的主题:现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老先生显然听到了有人在打电话,而且还听到了“把命搭上”这样的狠话。于是,老先生一拍惊堂木,对全体同学喊道:“是谁在打手机?还把命搭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能说不能做,我看谁敢把命搭上干什么事情?”
几个不怀好意的同学一边大笑着,一边朝展鹏做鬼脸。如果老先生眼神好,可能很快就能发现目标。
展鹏顾不得这么多,他赶紧对刘铭铭说:“把你车钥匙给我一下。”
刘铭铭从桌子下面把自行车钥匙传给展鹏。
展鹏猫着腰,想趁老先生扶着眼镜低头翻书的空档从后门溜出去,不料还是被老先生发现了。
“就是你要把命搭上?你连请假都不敢光明正大,还把命搭上?!羞不羞?正上课跑出去干什么!视课堂纪律为无物!这样的纪律观念,战争年代不光你自己的命,你战友的命都得搭上!来来来,你来论述下,你是怎么理解现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的。”
展鹏实在是急了。他绝对不能放弃,那边可是他心爱的女生在为了找到留京的工作在度秒如年啊。一不做二不休,他走上讲台,对老先生鞠了一躬,用疾如鼓点的节奏说:“现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啥反正党说了算我也操不上心我只知道现在我面对的主要矛盾就是女朋友正在为了找工作急的要命以及我正在听一堂毫无意义的课之间的矛盾如果我不能在十分钟内赶到她身边去解决这个矛盾到时候耽误了事情就是一死两命如果人民群众日益严峻的生存问题和国家日益歌舞升平的宣传工作产生矛盾的话我希望真正把以人为本落到实处在此我认真虔诚向您请假希望您通过准假给人民群众一次求生的机会也给自己一次行善的机会一次践行党的群众路线的机会我得走了Byebye了您哪”
话还未毕展鹏已经飞出教室,一秒钟后到了楼梯拐角,身后,课堂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肆无忌惮的大笑。
冲到车棚,找到刘铭铭的自行车,用钥匙捅了几下没效果,情急之下展鹏用力一扯,居然锁居然开了,谢天谢地,展鹏骑车飞出校门冲向西直门。
发现车胎气已经不足,顶着风蹬起来,非常费力,展鹏几乎真的是在用命去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利用最狭小的缝隙,冲向西直门外大街。
前方,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葩——西直门立交桥上的车流又一次拧成了麻花,所有的车都在愤怒地喷着气鸣着笛,却无法挪动丝毫。当身着女式西装套裙的雪纯在公交车上看到从车海中穿行而来的展鹏后,她用力敲着后门,并且抛弃所有的斯文,冲着公交司机怒吼:“开后门!”
后门开了,展鹏来了。张雪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公交车,给了展鹏一个香吻,用“骑马式”跨上后座,说:出发!
关键是车胎气不足啊,展鹏用尽所有的力气,朝向目标飞奔。大口的粗气,上涌的汗水和血液,累得近乎麻木的腿。经过一番急行,终于到达了张雪纯面试公司的总部大楼。
展鹏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冬日里满头的汗水,以及那带着隐隐锈迹的破自行车,显然和这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大楼是不搭调的。保安毫无悬念地拦下自行车,张雪纯拿着一张表格,急匆匆说:“来面试的。”还没等保安点头努嘴的动作做完,她就飞出去了四五米。身后,展鹏下了自行车,腿一软,倒在花坛上喘着粗气,自行车倒在一边,车轱辘还滴滴地转着。
张雪纯进去之后大约两个小时才出来。
寒风中,当展鹏那浑身湿透的汗水逐渐冷却,就变成了凌厉的刀锋在割着后背。虽然展鹏躲在路边店里暖和了一会,但冒了大汗又被冷风吹的感觉却依然折磨着他,他好像觉得寒风里有不少手执冰刀冰剑的虾兵蟹将趁着他汗毛孔大开的时候侵入了他的机体。
“面试的怎么样?”见张雪纯迎面走来,展鹏急切地问道。
张雪纯冲过来,并没有回答展鹏的问题,直接投入展鹏的怀抱,紧紧抱着他。
“有八分把握了吧。不少人去面试,共五个职位。日语贸易代表需求两人,六人参加面试。先是无领导小组讨论,后来是压力面试,最后是外语口语。都有人打分,我出来时恰巧瞄到公司有人在往电脑里录成绩,我是这个职位第二名。”张雪纯说。
“行啊,丫头,你要想来这个公司,应该是没问题了吧。”展鹏双手扶着张雪纯的肩膀,高兴地说。
“今天,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张雪纯开始说颁奖词了。
“客气啥!”展鹏无所谓地挥手。
“我的粑粑和麻麻。”张雪纯改用了港台腔,“是塔们一直默默支持我,帮助我,养育我。”
展鹏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皱着眉头插话道:“能哭出来不?哭不出来我给你点辣椒水。”
“什么辣椒水?年轻人咋这么没有真情实感呢?!跟你似的说这么感人肺腑的话题还要辣椒水?!”张雪纯冲展鹏嚷嚷,展鹏低下了头,做悔过状。“我要洋葱”雪纯调皮。
张雪纯再次和唐展鹏拥抱在一起,喃喃地说:“我知道今天最该感谢的是你,亲爱的,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克服了好多好多困难才去找到我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准时的考试,当我远远看到你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感动,我觉得你就是我生命中那个从远方赶来拯救我的唯一的那个人。”说道这里,张雪纯居然啜泣了起来。
“嗨,雪纯,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我没什么,真的,只要一件事情能证明我对你的爱,那我永远不计较得失,我永远心甘情愿付出,我就会获得最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所以,今天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我只是觉得幸福。”
“晚上我请你吃饭!”张雪纯仰起头,对展鹏说。
“都大晚上了,还只知道吃饭,晚上就只能吃饭啊?咋这么没想象力呢!就不知道干点别的啊。”展鹏假怒。
“你真讨厌!”
“嘿嘿。”